我是从何时开始相信魏子都的?
从抵达玉京、不得不成为他的外室开始?
还是在燕云看到他流泪满面地喝酒时开始?
还是在更早之前?
这个问题问得我一愣,直到云影离开,我都没回忆出个所以然来。
更为讽刺的是,现在,和我政见相左的人,成了我能信任的人,而曾经我视作此生依靠的人,却背叛我无数次。
“啪嗒!”
深夜时分,一截竹筒被云影从窗角塞进来,我从沉思中惊醒,急忙拿了回来。
那是徐屠户的铺子有生意往来的各户人家,我大致看了一眼花市坊附近,就有不下十户人家,小到姜则的外室,大到玉京府。
这么长一份名单,若是仔细查下去,不仅耗时耗力,到了最后如果还一无所获,那才是真正的气人!
我收起名单,又看了一眼姜姑姑送过来的礼乐队乐师名单,默默将那些名字记下,而后提起药箱出了门。
清夜无尘,月明星稀,白墙乌瓦的梅园里一片静谧。
魏子都将我安置在第三进院落内的厢房里,他自己的主屋却是一片漆黑,空无一人,连个守卫的黑骑都没有。
心下里觉得奇怪,我又步出月洞门,去了书房所在的第二进院子。
果不其然,那里灯火通明,外头围着一圈人护卫,他竟是把书房当做了卧房。
我摇摇头,一踏上台阶,周岩就一脸惊奇地迎了过来:“柳娘子,你不是还病着么?怎么出来了?”
“我的风寒已无大碍,特来感谢王爷。”我我看一眼屋内的烛火:“我可以进去吗?”
周岩让左右两边的护卫后撤,抬手朝我示意:“柳娘子请。”
“吱呀……”
我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正要行礼,才发现魏子都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躺在里间的躺椅上。
穿过帷幕一瞧,发现他在打盹,恐怕是连日来守夜给累着了。
我不忍心叫醒他,便放下药箱,在房中转了一圈。
目光扫过满满当当的两面书墙,落在金棱乌木桌上,两侧卷宗、奏折堆积如山的书案上,桌前的青釉笔洗里泡着好几支狼毫,或黑或红,水汽氤氲。
转过书桌,便看到白玉镇纸下压着两份名单:
一份和我手中的徐屠户生意往来府邸名单一模一样,另一份则是皇城司查到三家青楼过往被赎身的娼妓的去处,这一份名单上已用朱笔圈了好几个地方
我看了两眼,就明白了魏子都圈出来的住所是两份名单的重合处,需要重点盯防。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低笑一声,拈起一支朱笔,依样画葫芦,将名单后半部分也给圈了出来。
越是往后检视两份名单,我越是柳眉紧锁:姜则的外室、宋璟叔父的通房、梁淳别院的乐妓、周府尹的小妾、雍亲王府里的乐师……还有长公主府的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