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有百姓半夜起来上茅房,忽觉脚底板一凉,瞌睡顿时惊醒了大半。一脚踩下去,不知从何处来的水已经蔓延到脚踝了,这可不得了。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不对劲,靠近城门那边的百姓集体炸锅,朱州兵也乱作一团,因为他们从城垛上看到临江的河水往城内倒灌而来。
翌日一早整座城脚都浸泡在水中,一些河鱼不知从哪里游进城中,到处乱窜。不知险情的稚儿们看到那鱼儿,立马去抓。
那城墙根仅仅只浸泡了三两日就扛不住了,开始出现坍塌缺口,城中的士兵们根本就守不住。
这场战打得最是轻松。
夺取青业后,惠州兵一鼓作气夹击瑞阳。眼见这边的朱州兵们节节败退,州府里的一干人等不禁气急败坏,下令放弃进攻江都,调兵回来抵御沈乾敏他们。
江都百姓总算可以松口气。
瑞阳那一战打得艰难,谁都没料到两军竟然整整对峙了一月之久。
战事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秋收时节本令人喜悦,却给两州百姓蒙上了阴影。
交州的陈贤戎时刻关注这边的战况,因为一旦惠州失陷,交州就会陷入危机中。
陈皎素来不信鬼神,也信了一回,会拜菩萨,祈祷裴长秀他们大捷。
她从未觉得日子这般煎熬过,每日惦记着战事,整个人都清减许多。
马春给她炖了滋补羹汤,说道:“徐昭他们当年既然能从胡人的屠刀下活过来,可见手上有真本事。他们能跟胡人打,自然就不怕朱州那群兵。小娘子成日里茶饭不思,这样怎么能行呢?”
陈皎看着她道:“我其实极其痛恨打仗。”
马春:“嗐,这样的乱世谁不痛恨,可是没得办法,生在这样的世道里,天子换了一茬又一茬,越乱越打,越乱越打。”
陈皎没有吭声。
朱州也许算南方兵力最强的那种了,如果许州也这么强,估计早就打出来了。
她克制着想把黑火药搞出来的冲动,唯有那个东西能在冷兵器战场上大杀四方,哪里还需要裴长秀他们去拼杀。
陈皎三两下把羹汤一饮而尽,漱口后,拿方帕拭净水渍,望着外头的秋色陷入了沉思。
一旦夺取朱州,她就要开始向便宜爹讨兵入中原,不会等到拿下许州,也决计不会把黑火药用到许州上。
唯有避开淮安王府,她才能去搞那玩意儿喂胡人,到那时手里有兵有黑火药,她才能真正摆脱便宜爹的掣肘。
若不然永无出头之日。
马春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这些日她少言寡语,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她自然不懂陈皎心中的煎熬,明明干朱州只需要几包火药就能解决的问题,却偏偏要去肉搏砍杀。她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坐在这儿干着急,放谁坐在这儿都焦灼。
除非惠州被灭,若不然她是不会轻易把火药配方抖出来的。
在这种煎熬下,数日后瑞阳总算传来捷报。陈皎狠狠松了口气,再次虔诚跪拜菩萨,感谢上苍保佑。
这一战打得惨烈,裴长秀受了伤,斩杀了任氏一族的长子任家煜,给朱州造成重创。
那刀伤见了骨,她硬是扛了下来,一声不吭。
军医替她包扎伤口,徐昭等人隔着屏风,关切询问。
军医道:“幸亏裴兵曹运气好,未伤到骨头,若不然这辈子甭想提枪了。”
裴长秀额上沁出冷汗,徐昭道:“裴娘子可无碍?”
裴长秀:“皮肉伤,不碍事。”
徐昭:“这些日你且歇着养伤,断不能再出岔子,若不然我不好跟九娘子交代。”
裴长秀道:“莫要告与她,省得她担心。”
徐昭应道:“我心中有数,你好生养伤,断不可大意,毕竟日后还要回中原。”
裴长秀:“你们也要小心些,刀剑无眼,我曾与她说过,回中原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这话颇令人窝心,因为是他们共同的信念。
中原是他们的故土,此生只想葬在故乡,而不是死在南方的战场上,就算死,也得撕下胡人的血肉。
瑞阳一战把朱州兵打得节节败退,同时也展现出这群武将如狼似虎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