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无法再出言争辩,不知道殿下到底有没有怪罪,忐忑的情绪梗在心中,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看样子,殿下是为了身侧这位在敲打淳于风。
殿内众人交换着眼神,同时默契的端起酒杯继续推杯换盏,寒暄、交谈之声复响,气氛祥和热闹,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见殷上这点小事也愿为他出言,江遗雪先前的不虞顿时一扫而光,心中充盈着满足和甜意,于案下伸手碰了碰她的衣袖,进而勾缠住她的指尖。
直至十指交缠,江遗雪才停住了动作,余光掠过她的脸,却发现她正支颌望向自己,眼里满是纵容的笑意。
江遗雪像是被她的眼神烫到,下意识地扭过头,可案下的手却和她握得更紧,甚至还暧昧地用手腕轻轻蹭过她的肌肤。
耳边传来殷上的轻笑,她收回视线,端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
真好,真好,人声鼎沸之下,你就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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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正午,宣旨的礼官终于踏进了殿内,殷术和微生胥也入席高坐,殿内声音渐弱,丝竹管弦之声开始奏响。
吉时刚到,礼官就推着殷广的四轮车,与顾悬一齐步入了殿内,站定后,礼官又恭敬的退至一旁,只留下中间的一对新人。
其实殷广与顾悬的婚事,不管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是不被看好的,虽然殷广是长帝姬,可她时至今日都未出宫立府,还身有残疾,一生不良于行,反观顾悬,出身世家,才华横溢,十七岁之时便任九卿之一,可因为殷广,他再未参加过百官考绩,也数次拒绝了上位的擢升,原本大好的一片前途,却因为殷广再也没往前走过一步。
礼官的唱和声响起,顾悬扶着殷广下了四轮车,在无数道各异的目光下,事无巨细地帮她理好衣服,端正仪态,最后才与其一齐并肩下拜,向殷术和微生胥行礼。
一拜、二拜、三拜……
殷上看着阿姐平淡的侧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高兴或是欢悦的情绪,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阿姐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殷上真的有点不明白。
……
殷广没有出宫立府,自也不必去往外府,只此宫宴行至黄昏,再由礼官宣正旨,念礼辞,整个婚仪便算礼毕。
整个婚宴上,殷上都在沉默地看着二人,顾悬看起来像是心愿得遂,听礼辞之时甚至眼中落下了泪,但殷广看起来就冷淡了许多,除了嘴角弧度始终未变的笑容,脸上似乎再也没出现过其它表情。
宴至中场,江遗雪也看出了殷广的异样,轻声问:“阿姐是不是不太高兴。”
殷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江遗雪看着殷上复杂的神色,道:“你也不太高兴。”
闻言,殷上勉强地笑了笑,说:“我只是有些担心。”
江遗雪问:“担心什么?”
殷上道:“说不上来。”
她情绪有些沉闷,握着江遗雪的手微微用力,被他安抚地蹭了蹭。
她不明白殷广的真实所想,有点害怕这场婚仪只是她对人生的再次妥协,前半生发现反抗无用,于是在如今选择了接受一切。
宴散之际,殷上与殷广作别,百官离殿,如流般从她们身侧划过。
面对殷上,覆在殷广脸上一日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实了一些,殷上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微凉的手,神情认真地仰头看她,道:“阿姐,要好好的,就当是为了我。”
殷广笑了笑,并未惊诧于她看出自己真实的情绪,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好,阿姐答应你。”
得到保证,殷上微微放下了心,又认真地叮嘱了几句,才站起身来看着顾悬,道:“保护好阿姐。”
顾悬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
回府的路上,殷上的情绪依旧不高,沉默地靠在车壁上看着窗外的交错的人流,街上的光影时不时地透过车窗照亮她的面庞。
江遗雪自然心疼,伸手环住她的腰,倾身靠在她怀中,轻声安慰道:“顾大人会照顾好阿姐的,别担心。”
殷上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伸手轻抚他如缎的长发,道:“顾悬自然会照顾好她,我是怕她自己……”她话没说完,带着一丝难言的担忧。
闻言,江遗雪思忖了几息,才道:“阿姐不是会无度妥协的人,她待顾大人定然是有情的,二人分开固然容易,可阿姐这一生也不会再接受别人了,不是吗?与其这样,不如有个人陪着她,况且顾大人情深,你我都看在眼里,若非如此,我想陛下也不会放心把阿姐交给他的。”
想了想,又道:“况且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会顾着阿姐的,你就不要再担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