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地上的湛卢博眼里立刻迸发出一丝希望,死死的盯着江遗雪,眼里是万分的恳切。
殷上维持着递刀的动作,说:“当初他欺负的是你,不是我,我自然可以为你杀所有人,但那都不是你自己报的仇,你可以杀江明悟,杀湛卢忝,自然也可以杀他,阿雪,你若是一直这么懦弱,需要别人为你做好一切或者逼迫你才肯动手,是没办法一直站在我身边的。”
她平静的眼神从江遗雪脸上掠过,看着地上湛卢博,继续说:“沈越西言明此事的时候,你说你后怕,湛卢博会对你做什么,周垣会将你带到哪里去,此时又是生或死——阿雪,不是所有地方都是亓徽,都是我身边,只要我没死,我自然能一直护着你,但要是我死了呢?”
即便是虚无的假设,还是让江遗雪浑身一抖,眼神哀切,想伸手去抓她,却被她侧身避开,只能收回手,低声道:“那我也不活了。”
殷上笑了笑,说:“可以,若是我自己死了,你就是不愿意,我也会让你殉我的——可是,若我还有仇人呢?那个杀了我的人还活得好好的呢?你甘心就这么死了么?”
她把刀往对方眼前再次递了递,说:“乱世之下,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如今是我势大,可以庇护于你,可若有一天我也败了呢?难道走投无路,就只能去死了吗?”
“江遗雪,你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物品,不能真的任由人争来夺去。”
“现在,我给你一个站在我身边的机会,你——要不要?”
不知何时,灿烂的天光从破碎的大门里照射了进来,照亮了殷上挺拔的轮廓,为她的身影镀上一层带着神性的金光。
她是乱世激流中的磐石,是无数前仆后继之人的引领,她一直殚精竭虑,焚膏继晷,想为这天下带来一个太平盛世,为此日夜浸淫刀光血影,以身入局搅动风云。
可如今,她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耐心地与他叙述、言明,好像一下子穿越了时光,带着周身的光走进了他内心深处最为黑暗的角落,与他心中那个年幼、弱小的自己对上了话。
——不要困守原地,不要止步不前,不要痛苦地等待他人的救赎,不要甘于当一个物品或是一个附庸,从此刻开始,学会自己砍断锁链,冲破樊笼,从我的身后,站到我的身边。
素手覆住刀柄,他听见自己幼年稚嫩的声音和此刻重叠,慢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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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殷上带着人先退出了令兹的领地,回到了亓徽的边城,于官驿中暂休一晚。
江遗雪历此大事,连杀两人,殷上虽有心教他立起来,却也怕他吓到,又恰好暂无公务,便安安稳稳地陪了他一晚上。
窗外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二人靠在官驿的榻上着同一本书,江遗雪窝在她怀中,有些跟不上她阅览的速度。
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双手揽抱着她的腰,眼睛盯在书页上,心思却有些飘远。
他们都好久没……
今日那些残忍的血色没在他心里留下痕迹,却让他更贪恋对方的温度,
……
“嗯?”
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腰侧抚摸的动作,殷上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用鼻音以示询问。
江遗雪便轻轻抬手,拂落了她手中的书,仰着脖颈凑上来,贴着她的唇瓣撒娇,说:“殷上,我想……”
“想什么?”殷上这下反应过来了,手带着他的腰往上提了提,却还是要假装不明所以的反问。
“想要你……”江遗雪面色很快泛红,眸光缠绵地盯着她,殷红的唇瓣开阖,轻声接道:“疼、我……”
月光穿过支开的窗子,照在他瓷白的面容上,那肌肤好似价值连城的冷绸,莹着一层朦胧的清辉。
“怎么疼?”她还是问,脸上笑着,可手已经穿过他轻薄的衣衫,拂过他如玉的肌肤。
修长的脖颈、纤薄的肩背、莹白的小腹、细韧的双腿……起伏的轮廓好似蜿蜒的远山群岚,在抚弄下透出一抹艳丽的水红。
“就是……就是……”在床上,他永远包容和迎合她的恶劣,明明想回答她,却很快便说不出话,只能勉力地伸出手去,攀上她的脖颈献上自己的双唇,以表明自己予取予求的态度。
……
“我永远是你的。”
情到浓时,他听见了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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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兹事毕后,殷上先带着人马再次回到了入渠城,预备休整两天,了结这边的事务,然后再去往川岚城一趟,最后回到衔平。
这一路上,江遗雪的心情都很好,他不知道从哪里确认了殷上对他的感情,先前的争吵早已被抛诸脑后,只满心满眼地顾着殷上。
然而这一路的好心情却在入渠城的营帐里看到江遗玉时戛然而止。
对方的状态较之在令兹时好了不少,穿着一件天水碧的旧衣,头发也束得好好的,只是神色有些不安,见到殷上回来,眼里却出现一丝亮光。
正当他想走上前来之时,却发现殷上身边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