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逢玉的表情一滞,
一道驚雷閃過,這是這個本該沉默的黑夜裏,第多少次不應出現的巨響,
一陣清冽的昙香瞟過,宋識舟的表情溫吞而諷刺,
“玉姐,你是在怪我心狠嗎”
宋識舟的雙手猛然撐在神臺之上,隔着南陵法師那尊或猙獰或莊嚴的寶相,她眼中瞳孔的顏色黑的讓人心驚,
“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我,我為什麽會這麽狠心,你難道不知道為什麽嗎!”
“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就活該被陸家父母虐待,活該熬過悲慘童年後還要笑盈盈的原諒那些傷害過我的人,做一個永遠以德報怨的善良苦情戲女主”
“是不是這樣,才符合你心中我的面目”
宋逢玉愕然倒退幾步,
“我不是,我不是這樣想的,我沒有想要你以德報怨。”
“那你是怎麽想的。”
宋識舟輕笑一聲,
“你要我換一個沒那麽激烈的做法去複仇,或者是向你求救,還是向随便一個人求救,等一個從天而降的人來為我主持公道,來拯救我”
“玉姐,這聽起來好像一個童話故事,可惜,我小時候沒有讀過童話書。”
宋逢玉的眼睛猛然顫了顫,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人,看向那雙永遠溫吞,永遠和善,永遠毫無攻擊性的眼睛。
宋識舟的眼睛是琥珀色的,這顏色看起來便極為溫柔,當她微笑時便更甚幾分了,如同臨水照花,春風吹來,被柔和和溫暖的春風抱了個滿懷,
只可惜,沒有人天生是溫柔的人,
沒有人是天生溫柔,天生善良,天生便是一個利他的工具的。
宋識舟微笑道,
“一個從小被養父母虐待,沒有感受過一絲家庭溫暖的人,她怎麽能成長為一個溫柔的人”
“有的人每天接受到的都是善意和關懷,她自然能成長為一個溫柔的人,可是如果有一個人每天接受的都是怨怼,都是漠視,都是敵意,她還變成了一個溫柔的人,那麽只有一個原因。”
“如果她不溫順,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童年是一個巨大的刷怪籠,她是這只刷怪籠裏面最後活下來的,那個最恐怖的存在。
寺院的門口自由生長着大片灌木,放眼望去便是郁郁蔥蔥的一片新綠,激烈的雨勢落在上面,渺小的灌木被打得七零八落,花枝搖曳。
一道雷鳴閃過,大片白光映在寺廟滿是壁畫的牆壁上,也映在宋識舟晦明不清的臉色上,
這個世界是她做的一場局,所有人都是她的局中人。
宋逢玉緩聲,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一開始就想要報複媽媽,報複所有傷害過你的人了”
“沒錯。”
宋識舟笑了笑,
“可是我給過宋岚依一次機會。”
陸家的生活讓她變成了一個特別會探查人心的人,如果她想和宋岚依搞好關系,她完全可以利用宋岚依對她的那幾分愧疚,上演一出感人至深的母女團聚,然後拿回本該屬于她的宋氏資産,
可惜有些人,永遠不會察覺到自己做的有多麽過分,
“你還記得嗎,有一次宋岚依帶我們出去旅游,我和你同時掉進了一處湖泊裏,”
“可她先救了你。”
宋逢玉的心中驀然一驚,
她先看向了宋逢玉,先給她遞上了毛巾,先把她抱在了懷裏,
從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根本回不去了。
她一丁點都不想和宋岚依握手言和,她寧願放棄宋家的繼承權,她寧願和宋岚依鬧翻,也要所有人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