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可羡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讲爱,她会霸道地要,但要就是爱了。
在八岁时,她坐在门槛上,等到阿勒放学回来,揉揉眼睛要阿勒抱,就是爱的开始了。
龙可羡只会这样爱人。
可惜现在的阿勒不明白,再聪明的少年在情窦初开时都有变成笨蛋的时候,他其实不是那么高深莫测的人,尤其在龙可羡的事情上。
阿勒退到矮榻旁,碰掉了回旋镖,但他没有在意,那种危险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痛快和隐秘的扭曲,他说:“讨厌我吗?失望吗?觉得肮脏吗?” 他解开了垂带:“那也别离我太远,让我能瞧得见你,你再……再讨厌我,我总归是爱你的。”
“回去睡吧。”
龙可羡抱着纸鸢走下台阶,胡乱地擦了擦脸,是斜雨打湿了她的眼睛。
第114章情微妙
这场雨到天明才歇。
龙可羡起时,穹顶是一片阴阴的蛋壳青色,天边隐约地破开了缝,有一两隙阳光漫出来,不至大亮,她推门先瞥了眼对面,阿勒屋门紧闭。
迈出去后,才发现门外挂了一架崭新的纸鸢,用油纸覆了一层,连垂带都卷起捆上了,裹得很严实。
这般潮润润的天气,摸起来还是干爽的。
侍女握着竹扫帚,脚底下是一堆湿淋淋的落叶,先朝龙可羡问了安,便说:“是大公子放在此处的,这天气保不齐还有阵雨要落,奴婢替您收起来罢。”
“哥……”龙可羡抿住嘴,改了口,“他出门?”
侍女拍了拍簸箕,道:“昨夜浪大,干船坞进了水,里边还有待修的船和三十来名船匠,大公子后半夜便冒雨去了船坞。”
没有叫她。龙可羡抱起纸鸢,走到门口又扭头问:“留话了吗?”
侍女道:“并无。”
这到底算是好还是吵呢?
龙可羡吸了下鼻子,摸不准。
到前厅时,闻道已经在那儿吃了个半饱,沏着茶说:“公子也忒闲了,擦破点油皮的事情也值当去,船坞这会儿又脏又乱,进去少说得淌一身泥。往常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劳得动他?”
龙可羡精神头不太好,搅着粥先喝了两碗:“他不要去的?”
“不用,”闻道把热茶给移过去,“这府里哪一项不是正经事?就说和迟世子合一遭,那边的军费开支要厘清吧?小皇帝缓过供粮案,又要削税款,这事儿要唤伏先生来算一算吧?祈山那伙人私自圈占万余亩地,这账要算一算吧?说起来多着呢。”
龙可羡听完,更萎靡了。
不要她一起睡觉,不要她一起出府办事,不留半句话,偏偏熬夜做一架纸鸢,这是什么意思呢?她想不明白,闷闷不乐地吃掉了一屉包子。
午时过后,龙可羡埋案,把灵冲一行各项军费算清楚了,收进信封里,让郁青交给伏先生,把西南府军那一份拟成正式的条子送去给迟昀。
日头已经爬起来了,一把推开了穹顶的阴翳,在透湿的瓦砾和挂水的树枝上敷一层光,照得到处都亮晶晶的。
龙可羡握着笔出神,郁青进来时,看到她脚上的马靴,顿了顿:“姑娘要出门吗?属下唤人去备马。”
“不要备马,”龙可羡拿笔头戳了戳头发,闷声说,“我没有要出门。”
她没有要出门找阿勒,只是这般想一想,便不由自主地套上了马靴。
郁青感觉微讶,但没有说什么,这时廊下有拍翼声,他往外看出去:“是海鹞子,公子传了话回来。”
龙可羡霎时抬头,撂下笔就往外跑,高声道:“我来!”
郁青还没回话,身边就窜过道影子,龙可羡已经飞快把小竹筒拆了下来。
字条上只有寥寥几句话,龙可羡反复看了几遍,一个字一个字抠透了,越看脑袋越耷拉,最后失魂落魄地把字条交给郁青:“不是给我的。”
她回到屋里,发了会儿呆,忽然提笔铺纸,认认真真写了两句话。
【纸鸢我不喜欢,颜色不对。】
顿笔,揉掉,丢纸篓里,提笔再写。
【纸鸢漂亮,但是。】
但是什么呢?她想不出来,但除了纸鸢好像也没有安全话题可以讲,她担忧阿勒把话题带往不可控的地方,像昨夜一样,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慌乱。
龙可羡撑着面颊冥思苦想,她还记得昨夜阿勒说的话,拣了几句错峰回答。
【不讨厌,不失望,不肮脏,你这般爱干净,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