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拉旺一连说了好几个遏讫,顾承宴的心提到嗓子眼,但奇怪的是,赛赫敕纳却没问。
见天色晚了,拉旺也起身告辞。
第二日,赛赫敕纳早早就出去了,往后几日都神神秘秘早出晚归,总在桦树林里和狼群密谋着什么。
顾承宴瞧着他背影,再结合拉旺那日讲的那些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怕小崽子一时冲动,要与他说什么。
顾承宴抿抿嘴,实在怕赛赫敕纳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便决心找个机会与他摊牌:
关于遏讫,关于赛赫敕纳的身世,还有他的病。
结果还没找到开口时机,顾承宴就先被筹谋多日的小狼骗上了圣山,牵着他走进圣山遗泽。
看见山洞里铺满了浅蓝色的白头翁,还点燃了许多盏羊油灯,做成个星光闪烁的花海时:
顾承宴就有些心慌起来,他后退一步,转身想与赛赫敕纳说点什么,结果小狼崽却笑盈盈变出个花冠。
赛赫敕纳的眼睛被煜煜火光映照得像是洒满了星辉的深海,他抬手将那顶花冠戴到顾承宴脑袋上。
然后俯身牵起他双手,踟蹰半晌后,才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掌心,语调缓慢但温柔:
“乌乌,我知道遏讫的意思了。”
第27章
山洞并不算安静,但顾承宴还是在潺潺水声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己陡然加快的心音。
他不是怕丢脸,也不是怕给人当小爹声名狼藉,他是怕心中那点隐秘的猜测被印证——
顾承宴不迟钝,不会全然没有察觉,也不是木石之心,看不见小狼崽的用心用情,更不是要故意吊着人暧昧不清。
装不知道,不过是想给彼此一些时间和机会。
赛赫敕纳才十七岁,足足小了他九岁。
不比他一个朝不保夕的人,小阿崽往后的人生还很长,顾承宴不想他徒增悲苦和遗憾。
“阿崽,”顾承宴本想摘下那个花冠,但赛赫敕纳牵着他的手不放,他也只能侧首避开小孩灼热的视线,声音艰涩,“我有话……唔?!”
他没能如愿起那个话头,因为赛赫敕纳突然俯身凑近,在他骇然瞪大眼睛时,于他唇角啄吻了一下。
小狼崽的动作很轻,甚至有些小心翼翼,那个吻大约都不能算作亲吻,毕竟萨满赐福的贴面都比这有力。
但这蜻蜓点水的一下碰触,还是让顾承宴呼吸一窒,整张脸像被点燃般又烫又红。
他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想好的措辞也像被猛然推在地上的瓷器,一碎成齑粉、再难拼凑成句。
赛赫敕纳对他粲然一笑、眸色温柔,“所以,乌乌嫁过人是不是?”
顾承宴一愣,还未开口,赛赫敕纳就又亲昵地用鼻尖蹭蹭他,飞快补上一句:
“但那都没关系,我认定你是我唯一的乌乌,就不会再把你让给别人,任何人都不行。”
顾承宴的思绪纷乱,感觉脑袋像被架上火的一口大锅,里面咕咚冒泡炖着浆糊,以至他的反应都迟钝。
睨着赛赫敕纳半晌,他才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什么什么人,那是你老子,小混蛋!
赛赫敕纳却看着顾承宴红彤彤的脸心情很好,他撒欢地给人抱起来原地转了一圈,也不管顾承宴摁在他肩膀上的手骤然用力在拧。
小狼崽只凑到顾承宴耳畔,声音很轻,语调却很郑重地强调了一遍:
“谁来抢,我杀谁。”
其实遏讫这个词,一直存留在他的记忆里,只是这些年跟着狼群生活就渐渐淡忘了。
这半年来,顾承宴教了他很多,不仅是语言,还有草原兵制、官制和风土人情。
王庭、特勤、翟王……这些零散出现的词,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数年的记忆。
他渐渐记起小时候短暂生活在王庭的日子,以及后来娘亲带着他在雪山别院生活的那几年。
别人称呼雅若是“遏讫”,唤顾承宴也是同样的发音,只需稍加推断,就能判断出事情的大致模样。
赛赫敕纳才不在乎什么狼主,更不在乎那个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在乎此时此刻顾承宴在他怀里。
他回去问过族群里的老狼,它们都说狼王求偶有时候也没那么顺利,总有追着讨好母狼许多个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