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砚已经画了两个月,断断续续,只要得闲就会继续画,为的就是在除夕夜送给顾怜。
他现在画的这一面是与顾怜定情那夜,她倚在床头的模样,有些苍白憔悴,但依旧不减风情。
又或者是因为出自萧迟砚的手中,无论顾怜是什么姿态,都是美的,都是灵动的。
离年节只剩下三天,顾钰这日特意过来写对联,他得了十日的假,在家里也待不住,每日都过来。
对联的红纸就扑在桌面上,他研墨,小萧忱被母亲送来沾点墨水气,此时正趴在桌面上爬来爬去,盯着毛笔流口水。
顾钰一边琢磨着对联的词句,一边伸手用小萧忱脖子下垫着的口水巾给他擦擦口水。
待到思考好了,他将小萧忱一只手抱到怀里,另一只手开始提笔写下。
小萧忱的确有些重量,写完一副对联后,顾钰便换了只手抱他,又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谁料在他看的时候,这孩子张着嘴要往他的脸上咬,顾钰有些失笑,只一根手指就将他的胖脸截停。
小萧忱‘啊’了两声,与母亲相似的一双眼里好像要泛起泪光来,他受不得一丁点儿委屈,立刻瘪唇哭了出来。
他还太小了,哭的时候鼻尖也红红的,泪珠子一颗颗的落,顾钰想他没长牙,或许给他咬一下也没有关系,但是这么惯着孩子不好。
顾钰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人过来,将手拿开,被小萧忱用没长牙的牙床咬了好几下,满脸都是口水。
“只此一次,”他应该当不了什么严厉的舅舅了,顾钰冷下脸来,“下次再这样,我就要打你了。”
小萧忱趴到他的肩膀上,打了个哈欠,便闭着眼睛睡着了。
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孩,顾钰就连面上神情都温柔了许多,绪兰来时,他正在擦手上沾的墨。
绪兰绕道他的身后,本想吓一吓他,却被小萧忱吸引,忍不住在小孩的胖脸上亲了两下。
察觉到动静,顾钰转头,下巴与绪兰的唇瓣擦过。
两人都呆愣了片刻,绪兰立即后退两步,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顾钰耳根有些红,还是装出淡定的样子来,“嗯。”
码头上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了,吴老三在离上船不远的地方将车停下,对顾怜道:“姑娘,你就上这艘船,明日晚上就能到青州,若是你不想去青州,可以等一等它靠岸,再转搭乘别的船也行。”
他说完,将那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姑娘,你带着这个孩子本就不容易,我不能收你的银子。”
十两银子对于顾怜现在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若是要报答那一夜之恩,就算是一百两,顾怜都觉得少了。
她对吴老三道:“我夫君为我留了一些安身的银两,这十两银子还请你收下,就当做是我对你们一家的答谢,若不是你昨日愿意搭载我,我今日怕是已经……”
剩下的话她没有再说,面上的笑意有些凄凉。
码头的人熙熙攘攘的,各色衣衫,男女老少都挤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
吴老三每日带着那匹老马去搭载客人,一日下来,也赚不了什么铜板,若是有这十两银子,家里的生活能够极大程度地好许多。
顾怜却不等他答话,将孩子抱在怀里,扶着栏杆慢慢往前走。
她交完银子上船时转头,见吴老三还望着自己的方向,朝他露出一个笑来,无声道:“后会有期。”
这艘船是临时停靠的,上面已经有了不少乘客,顾怜花五两银子要了一个最好的房间,没说自己去哪里,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船上人越多,她心里越安定。
屋里的窗子打开,一股清凉的江风便扑面而来,江面波光粼粼,一轮红日耀眼。
码头上聚集着不少送别亲人的人,云晚的身影并不算显眼。
顾怜支着额倚在窗边,一支短箭从她的耳边划过,射在了窗户上,她移去目光,看见了岸边的云晚。
但是这支箭似乎并不是云晚射的,那会是谁呢?
顾怜将窗子合上,同时也隔绝了云晚以及那些藏在暗处的人的目光。
她抚摸着窗上的花纹,半晌,重新打开窗,又在不远处看见了浅盈追来的身影。
幸好她已经上船了,若是再晚一些,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顾怜将浅盈给她的药瓶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然后往前一抛丢到了江中。
江面只起了小小的波澜,很快就平静在船只过时泛起的涟漪之中,再无踪迹,而船只还在不停往前行,行到下一个同样人来人往的码头上。
绪兰在京城算是头号的纨绔子弟了,偏生是个女儿家,父亲又握着兵权,叫人没有办法。
若是有人敢不满,绪统帅就要把绪兰嫁过去,吓得一众人等鸦雀无声,再不敢说什么,唯恐自家儿子或是孙子被这个母老虎欺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