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好久好久以后的某一天,她才拿给他。
那是一面十字绣,圆盘白绢,上面被彩色的丝线绣成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方块,方块由一小格一小格正方的图案构成。
一格一格,格格是不同的内容。
第一格绣着一件雪白的披风,第二格绣着一小盒药膏,接下来第三、第四格……
从茉莉手串到一小棵桂花树,从花珀到玉环,从蟹粉酥到炒芥菜,经她灵巧的绣工和注满爱意的细密的丝线,仿佛一切跃然眼前。
一格有一格的回忆,一格进一格的欢喜。
她说,原是想绣这些来劝他不要总想着厌世,想叫他对生活有些期待、有些爱才做的,不想还没绣完,他们就在佛前立誓了。
她说,后来想要在成婚那日拿给他看,可绣着绣着,便感觉幸福未免太多,怎么绣也绣不够。
便是如今,也只是绣满了,而不是幸福满了。
陈清玉想,这幸福永远都不会满。
和她有三餐,和她有四季。
万事胜意,就是比他所能预料到最幸福的,还要更幸福,很多很多。
他们没有生育。本该是大逆不道的,礼部的人甚至直接跑到萧丞相那里去劝说,可萧南时怕疼,陈清玉更对孩子有些害怕,怕孩子夺了萧南时的视线,怕自己和父皇那样教不好,怕萧南时生子危险……
他真的为她做到了“冒天下之大不韪”。
最终,他们传位给了后来贺椒茹和陈宝闻的孩子,那个女孩正是原作里最终继位陈宝闻的新帝,萧南时想,算是还了她一个圆满。
那之后,她和陈清玉一路游山玩水,回到漪州安享晚年,这都是后话。
只看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中秋节。
这是陈清玉登位后的第五年,政通人和,天下太平。他们微服去了中秋的灯市,花灯星火点点,人群热闹非凡。
他们玩了套圈,萧南时依然毫无长进,她也不纠结这些了,熟练的使唤陈清玉帮她套想要的东西。
之后,二人慢慢悠悠地在路上手牵手走着,偶尔停下来吃点东西,还遇见了已经成婚的陈宝闻和贺椒茹;又走着,居然撞见了贺颂声、萧彤昇和卫鸦。
贺颂声如今找到了事情干,亏她爱与萧南时争高下,这么多年好强的学了许多东西,如今在京城的女子学堂里教古文字,和青鹭书院的萧桐昇、刚中了新科状元的卫鸦走得很近。
最后,他们回到宫里。宫门落下的那一刻,一朵烟花在远处绽开,萧南时对陈清玉说:“今天是团圆的日子,去看看你母亲吧。”
陈清玉沉吟良久,最终还是抱了抱她,轻轻点头。
不知道今天,她愿不愿意见自己。
他一直很忙,挤出时间也是和萧南时待在一处,和母后请安总是相顾无言,虽好过再被恶语相向,但不如选择逃避。
萧南时每日清闲,偶尔却会去太后宫中,教她织花,找点乐子。她想,太后在这宫中了无生趣,就去创造乐趣,总要找些事情干。太后渐渐变得很依恋她。
陈清玉有次对她道歉:“你为了我做这些,太辛苦了。”
他也说不上来看她去关怀母后自己心里是什么想法,是自愧、难过还是难言的感动?
他只知道他和她在一起,并不求这些,只想让她清闲自在的享福,不想看她为自己操心。
萧南时没觉得有什么,笑吟吟地说:“反正我本来就讨长辈喜欢,去一起玩而已,算不上辛苦,你知道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陈清玉看着她,认命般笑了:“我知道。”
“你讨人喜欢。”
“那你有福了。”
萧南时当时正在给容妩的孩子绣老虎帽子,忽然偏过头来,亲了亲他的脸颊。
“最讨人喜欢的人,偏偏喜欢你。”
……
他确实很有福气。
他这样想着,走进了太后的宫殿。
太后坐在桌前,背对着他。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又很快回过头去。
“南时没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