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江北道?水患,往年承担的赋税缴纳不?上,还眼巴巴等?着朝廷救济。倒也是宋行全商贾出身,于钱财数目上较常人敏锐,颇懂得一些抠钱省钱的妙招,想出一招平摊度支的法子,起草出一份为州府开源节流、实则是帮朝廷省钱的谏表,确实得圣上赞了两句。
洛溦自从进了玄天宫,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更不?知前朝的政事。
她明白自己父亲确实是有些搞歪门邪道?的能力,但京城到底是世家的天下?,不?是单凭商人的那点小聪明就能永保身家的。眼下?齐王既然肯显露上位者的公允,她便也不?吝求道?:
“臣女一家能有如今际遇,背后?的原因,殿下?应该清楚。今夜殿下?见过太史令,也亲口问过他,当?知他定?然不?会与臣女结亲,总有一日,臣女一家会被视作弃子,不?再对任何人有用。殿下?既然也不?喜党。争,可否……找机会规劝家父几句,让他莫要在派系争斗中陷得太深,只安安分?分?做好实事,也算对朝廷和百姓有些用处,将来不?管朝中局势如何变迁,总还能找到一方安生之?处。”
萧元胤看着洛溦。
他生在皇室,见多了祈愿家族势大之?人。以那宋行全的行事章法,能生出洛溦这样的女儿,倒也是件奇事。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和母亲,又何曾像过?这般思?量,倒是和洛溦有了共通之?处。
他思?忖片刻,道?:
“我?近日要去一趟淮州,身边缺一名粮草官,我?记得你兄长是东仓的计史,刚好能填了这个缺。他跟着我?,母妃便为难不?到他,我?也能借机敲打?一下?你父亲。”
洛溦没想到齐王给的、比自己求的更多,一旦兄长跟在齐王身边,便等?同拿到了不?被贵妃作胁的保命符,还能学?些治军的实务。
她忙行礼致谢:“多谢殿下?!”
“别急着谢。”
萧元胤制止住她,道?:
“若想我?帮你,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洛溦抬头,心头微紧,“什?么事?”
她是真心感激,但若他又要逼问她给沈逍解毒的秘密,她实在办不?到。
“以后?,不?许再跟我?撒谎了。”
月色疏朗,映在萧元胤英武的面?容上。
他想起这些日听说她搬进了玄天宫,又听萧佑那厮叨叨了许多打?趣的浑话,倒令得他终于正视内心,反思?起自己对洛溦的态度:
“但凡你对着我?总说实话,就如刚才那般,我?自然也会和善待你,不?至于较着劲地欺负你。”
洛溦目光闪烁,“臣女怎敢不?对殿下?说实话?当?初撞见殿下?和颍川王那次,真的是一时失措……”
“那何蕊跪垫里的驼花粉呢?”
萧元胤扶了扶腰,抑住腹中尚未完全消除的不?适,“你连泻药都敢下?给我?,还敢说那驼花粉不?是你下?的?”
洛溦垂了头,神色窘迫,半晌,嗫嚅道?:
“行吧……那事臣女认了。”
萧元胤将她神情尽收眼底,“那你答应了,以后?都不?许再跟本王撒谎?”
洛溦想了想,“以后?但凡我?对殿下?说出口的,都不?会是谎言,可以吗?”
沈逍解毒的事,她实在不?能说。
萧元胤道?:“好。”
他有心再问往事,但腹中到底有些抵受不?住了。
“等?我?从淮州回来,再与你计较。”
他摁了摁腰侧,深深看了洛溦一眼,摇头笑笑,大步朝司天监而去。
洛溦站在原地,目送萧元胤背影离去。
不?会他一回来,就要抓她去写驼花粉的供词吧?
洛溦站在水榭旁怔怔伫立,依旧有点不?敢相信,烦扰自己多日的难题就这样解决了。
过得良久,方又才突然记起,自己说过要再做份点心给沈逍送去,忙又重回到药房,凑出做玉露团的食材,重新生火,碾料,上屉,忙活了半天。
待点心出锅,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洛溦拎着点心,回到观星殿。值夜的文吏说太史令已经去了穹顶。
她便只得抱着食盒,又拾阶上了穹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