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与世子之间,又究竟有几分值得前者赌上声誉的情分?
这场火,莫说外头传得甚嚣尘上,各种阴谋论层出不绝。便?是?自己?,也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怀疑。
思及此。
目光落在手中奏折上,停顿片刻。
他到底婉言提醒:“太子殿下虽年幼,然则天生早慧,眼目所?及,常超于臣等鄙薄之见,”陈缙道,“臣以为,个中或还有要?事隐瞒,无?奈,殿下心意已决,只称救火。我等纵然有心,事未查明前,亦绝不敢……斗胆冒犯。”
言下之意。
做太子的打定主意不说,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没有您的允许,难道还敢作真逼问不成?
魏弃沉默不语。
下意识抬手,欲揉按眉心——伸出手来,触及眼前软底白绫、却才后知后觉回过神。
习惯紧闭的双眸睁开。
睁开,亦是?一片灰蒙的黑暗:
陆德生曾千叮咛万嘱咐,他双眼用药过后,绝不可见光。
然他昨日关心则乱,去夕曜宫救了那?畜生,当夜,双目果然便?疼痛难忍,流血不止。
陆德生前来替他诊治,服药过后,未至子时,他已沉沉睡去。以至昨夜息凤宫走水之时,他仍昏睡不醒。
一觉醒来,方知魏咎捅出了个天大的篓子。
“现如今,曹睿正领着十余名?老臣,跪守太极殿外,”陈缙道,“他们要?求,彻查息凤宫大火一案,还……世子殿下一个公道。”
魏璟乃昔日大皇子魏晟膝下独子,论及血统,本就是?那?群腐儒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
留魏璟一命,无?异于给魏咎日后即位,留下一个莫大隐患。
是?以,这些年来,朝堂明面安稳,暗里却早以曹睿为首,隐隐生出一派支持魏璟上位的势力。
“有意思。”
魏弃闻言,却忽的冷笑一声:“曹睿人在宫外,如何得知魏璟在息凤宫中?”
“是?……太子殿下放出消息。”
“……”
陈缙从未像此刻这般庆幸,魏弃如今目不能视。
否则,自己?脸上的表情……想?来挂不住。他扶额长叹:“太子殿下昨夜命人吹响石海哨,一夕之间,惊动宫人无?数,争相救火。”
若仅止于此也就罢了,陈缙想?,救火救人,事出有因?,尚有挽回余地。
偏偏,太子公然以重金悬赏,要?从火海中搜救之人,却并非江氏。而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出现在息凤宫中的小世子。
消息不胫而走,瞬间传遍阖宫上下。
可饶是?如此,竟都没能阻住火势。一场大火,生生烧了整夜。
直将息凤宫烧成一片废墟,太子仍不死心,非要?将废墟再掘地三?尺——
“挖出两捧灰来昭告天下,他才满意?”魏弃冷冷道。
陈缙听出那?话中寒意,顿时颇有眼色地闭了嘴。
直至陆德生前来,照例为魏弃送药,御书房中,气氛始终凝重冷寂。
“……”
陈缙瞟了一眼手捧药汤、几度欲言又止的陆太医。
陆德生本就不是?什么善言辞之人,每有心事重重,便?越发显得满面窘迫。魏弃看不到,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不知怎的,竟觉空气中,莫名?酝酿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陆太医……”他心下一动,有意开口点?破。
岂料,话没说完,却又被殿外匆忙入内的小太监抢了个先?。
一时间,三?人皆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