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看见云霄转过身去,抬脚踢开挡路的尸首,径直走向那被?打?落的青铜灯盏。
可他手指还没碰上盏杯,忽而从窗口吹进来一阵疾风,将屋内最后一盏青铜灯扑灭。
屋内顿时陷入到无边的黑暗里去,仿佛伺机许久的野兽,终于脱笼而出?,迫不及待地吞噬着?一切光线。
谷雨眼前骤然?漆黑一团,有些茫然?地在昏暗处不知作何反应。
她的心跟着?紧提起来,害怕恐惧的情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无限放大,连呼吸声都放慢了。
出?于习惯,她想知道?云霄在哪儿?,此刻阒然?无声,连阴风怒号都显得格外?可怖。
“你在哪儿??”谷雨小心翼翼开口道?,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东西,却发?现那是徒劳无功的。
天?边恰好飘来一抹乌云,将本就微弱的月光挡得严严实实,严丝合缝间半点光线都没有了。
云霄没有回答她,仿佛在黑暗里消失一般,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她一人。
谷雨本来胆子挺大的,小时候午夜凶铃、咒怨都能面不改色看下?去,只夜里忍不住会做噩梦。
可是死人的尸首就在离她不足五米之处,血腥味如此浓重,再胆大心细的人都难免惶恐不安。
“陛下??云、云霄?”谷雨抱紧被?子,脑袋缩在双肩上,忍不住对他直呼其名?。
可是奇怪的是,男子始终没有回应她,这让谷雨觉得惊悚万分。
这位仁兄不会丢下?她,自己出?去了吧?
谷雨觉得不大可能,但是又忍不住想东想西,正当她犹豫之际,忽而听见云霄低沉急促的喘息声。
男子好似在拼命压抑着?什么,呼吸声急遽跼促,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沉重的鼻息让谷雨直觉他状况不是很好。
她心里很疑惑,男子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便是孤身面对刺客,刀都横亘到身前了,也能沉着?以对。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这样一个处变不惊,君临天?下?的帝王难以喘息?
这么琢磨着?,谷雨内心的疑惑竟然?盖过了恐惧,她壮着?胆子,轻缓地爬到床边,然?后撩开帘子下?了床。
四面天?昏地暗,她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生怕前面有个什么路障,脚步挪得战战兢兢。
期间不慎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她蹙着?眉用脚描摹一番那东西的样貌,才反应过来也许是刺客的尸首。
谷雨顿时头皮发?麻,竟然?害怕这刺客没死透,伸出?手来抓她的脚踝,故而瞬间跑得飞快,脚步不慎被?地上的青铜灯盏绊了一下?,身子向前跌去。
这一下?倒帮了她的忙,叫她直接跌在了云霄的身上,男子龙涎香气息淡薄,掺杂了抹不去的血腥味,抱住谷雨时双手冰冷,好似血液都凝滞了一般。
谷雨抓着?他的手,感到他手心全是冷汗,滑腻得仿佛刚洗过一样。
“你?”
谷雨不自觉出?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突然?之间意识到,云霄很可能害怕黑暗。
仔细想想,从刚到养心殿的金碧荧煌,再到这寒山寺的清幽静素,没有哪一刻他是熄灯睡觉的。
常人夜里虽不见得喜欢屋里多?昏暗,但也不至于一盏灯都不灭,只凭借着?帷幔轻纱的朦胧遮挡,来阻遏烛火的闪烁透亮。
宫人若是瞧见屋里有灯盏欲灭,便要马不停蹄地赶紧换上新的灯芯,生怕迟了一步……
“你可摸到了灯盏?”黑暗里,谷雨听见云霄紧涩的声线,好似此刻他正置身于极寒的冰天?雪地,嗓音虽然?极力掩饰,却仍旧克制不住地略微颤抖。
谷雨蹲下?身子,将那个绊倒自己的青铜灯盏拿在手里,低低地回他道?:“拿到了。”
云霄又道?:“火折子,在你左边的雕花素牙螭纹方?桌里,你拿到后先把灯点起来。”
谷雨冲他点点头,又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他也看不到,故而默不作声地照做去摸索一番,果然?在木屉里找到了圆柱竹筒状的火折子。
她把火折子的木盖打?开,往上面吹了几?口气,待到黑暗里亮起猩红的火苗后,缓缓点燃了手上的青铜灯。
灯芯燃起微弱的光芒,灯火如豆般渺小,将漫天?的黑暗驱散一些。
“很好,再去点亮其他灯盏,”云霄接着?道?,“快些!”
谷雨不敢耽搁,拿着?青铜灯一一照做,待到所有烛火复明,才看清屋内的情形。
偌大的屋子里尸横遍地,黑衣刺客就死在床前,四周都是被?割喉的宫人,血流成渠般惨烈。
刀光剑影,伏尸流血。
她脸色顿时惨白,只感觉鼻尖难以呼吸,这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叫人止不住地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