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冉竹茵也跟着淑贵人一同前来,云冉眼尖,轻易发现了容汀,不动声色地退到她身后,轻声把思寥宫与淑贵人撞了个正着的事说了。
正要说到淑贵人打算强行带走顾怀萦时,淑贵人终于看见了容汀,双目含泪地唤了一声,就要过来行礼。
容汀笑容不变,柔声问:“怎么哭哭啼啼的?谁给婉言委屈受了?”
淑贵人想起方才的遭遇,更加委屈了。美人任性起来也是美的,淑贵人面孔瓷白,如今哭得鼻子微微皱起,鼻尖眼眶都是通红,端的个我见犹怜。
淑贵人委屈道:“是那天圣女,原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谁曾想竟那么凶,臣妾要带她入佛堂,她居然……居然用她手上有毒威胁臣妾……”
容汀心不在焉地听着,问道:“天圣女已经入佛堂了?她看上去如何?”
淑贵人:“殿下?”
容汀回过神,眉眼弯起来:“啊,本宫听到了,用手上有毒吓唬婉言,天圣女实在过分。”
她拍拍淑贵人的脸颊,轻声道,“不过念在初犯,婉言就不要计较了。进去找太后吧,她心情不太好,你同她说话时稍微小心一些,若是触了霉头就叫人去……咳,去明德殿找皇兄,他会替婉言出头的。”
淑贵人还想说什么,但高门贵女终究懂得分寸,施了一礼,道了声“殿下保重,还请多休息”后,转身走入殿中。
容汀慢悠悠的走进长公主“养病”的偏殿,由云冉给自己换上龙袍。
她的脸上像回忆什么往昔似的,蒙着一层氤氲的怀恋。
束发时,容汀突然出声问道:“冉冉,你说若是我没有阻止太后,没有偷偷去思寥宫与她相见,没有理解自己也没有了解她,我与阿萦的初遇,会很糟糕吧。”
云冉:“您总喜欢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未发生过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知道呢?”
容汀不甚在意地耸耸肩,又问:“冉冉,你相信……人能够重活一世,了却遗憾吗?”
云冉有些无奈:“奴婢不信鬼神。”
容汀于是不再说话了,只是微微笑起来。
但她是知道的,知道这个所谓的“未发生过的未来”。
如果她没有提前干涉,或是心慈手软,中洲长公主,将在三日后……薨逝。
而阿萦,被太后牵扯其中,成了最无辜的凶手。
……然后,她会亲自前去询问处理。
作为中洲皇帝。
那将是她们第一次近距离的面对面,一次糟糕的初见。她高高在上地坐着,内心是空荡荡的麻木。阿萦静静地立于下首,面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却仍然用一双漆黑的,安静的眸子注视着她。
现在想来,那时的阿萦已经饿了三日……
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只是看着对方,觉得那神色太专注,几乎会让人产生一种被爱的错觉。
这样的神情,在那样的情景下,却会刺痛她。
她会问阿萦,长公主之死,与她是否有关。她在为长公主祈福时,是否包藏祸心,利用南陵毒蛊之术,暗中谋害长公主?
她很少用那样沉重又严肃的语气。
阿萦在听完翻译之后,会缓慢地眨一下眼睛,漆黑的眼瞳透不进半丝光。那样的神情会在她的心头轻轻敲一下,让她有些许后悔。
因为那时的她就明白,她对阿萦是有迁怒的。
但阿萦多无辜啊,所谓天圣女,不过是南陵神座上的一个壳子,无力插手任何东西,与如今的自己何其相似。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谋划皇兄的失踪,又怎能控制母亲做出此等愚蠢又荒唐的决定?
但她的悔意太浅了,再加上一些难以言喻的自尊。于是她只会静静地注视着阿萦,等待她给自己回答。
然后呢?
然后……阿萦会垂下眼,轻轻跪在她面前,朝她伸出那双素白的手。
阿萦会说一句话,侍者会将这句话翻译给她听。
“如果陛下担忧这双曾拨弄蛊毒,可能掀起风波的手,就请砍掉它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