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塑料膜又连天覆地而来,横亘在两人中间。
“爸爸,不是这样的。”
温禧迅速又精简地将失乐园中发生的一切跟父亲讲明,着重地说了时祺护己受伤的部分。她直觉歹徒即将冲她而来,被时祺以命相博,拦在眼前。
“如果他没有挺身而出,现在的我也不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
“好了,他在医院这边我会托人照顾,肯定不会亏待他,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温良明的指示果断,不容置喙。
“这才刚上大学几个月,你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温禧,是发怒的前兆。
温禧已经淡忘儿时是否因被父亲狠狠体罚留下创伤,但隐约记得他发怒时可怖的模样,不敢触他逆鳞,挑战他的家庭权威。
“我知道了。”
她心中忿忿不平,却不敢再争。
“爸爸,有消息立刻告诉我好吗?”
温禧即将离开时,又回头不舍地忘了一眼。
“有什么消息都等你明天起床再说,你听爸爸的话,离他远一点。”
温良明感觉头疼。
她与出手术室的护士擦肩而过,戴着口罩的护士来亲自告知,说病人求生欲望强烈,他的清创手术进展顺利,人也安然无恙。
一抬眼却看见温良明脸上流露出的厌恶神色,跟起初那位拽着她衣角的可爱小姐有天壤之别。
这真是家属吗?护士嘀咕着摇摇头,又回到岗位上-
第二日。
在温良明从中转圜下,时祺被转到南江第一医院的单人病房,因祸得福。
医院像是真正的销金窟,花钱如流水,各种监护仪器叽里咕噜地转动,持续不断地吞金。
病房里,明朗的阳光透过蓝色的窗帘,落在少年的面上,好像生命力的降临。
但他却还在沉睡当中。
昨夜失眠辗转反侧,温禧今日很早便来到医院。护士交代说病人刚做好手术,从全麻药效中恢复,难免会昏昏沉沉,睡得久一些。
时祺很少能这么安静。
他穿着蓝白色的病号服,面容沉静,卷翘的睫毛分毫不动,干涩的唇像是画纸上晕染开的调色颜料,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红润。
随便温禧怎么折腾,他依然沉浸在睡眠当中。
温禧拿起他的右手手掌,看见上面折成几段的生命线,细致地观察又婆娑。
他的手掌宽指长,边缘干干净净,指尖有硬茧,青薄的血管浮在皮肤表面上。她摆弄够了,就将自己与时祺的手放在一起对比,重叠在一起。
饶是温禧的十指纤长,却仍与他差了整整一个指节的距离。
“明明生命线这么长,不应该有什么事才对。”
温禧喃喃自语之后,又开始打量起时祺的眉眼。她玩心四起,就伸出手,快要触到少年挺秀的鼻尖。
孰料意外却陡然发生。
他倏然睁眼,扣住温禧手腕,眼色凌厉,好像处于应激状态下的凶恶猎犬,一拉一拽,将少女强迫着与他对视,鼻尖对着鼻尖,几乎要撞上。
连梦里都这么警觉。
温禧不知道,梦境是他心中最深愿望的投射,也是最恐惧的本真。
两人僵持了几秒钟,一阵似有若无的白梨香扑面而来,为主人正名。
原来是她。
腕上的力撤去,时祺身上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脸上的神色也跟着慢慢缓和下来。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