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样物品向于春英昭示了这么一件事:你此行的目的暴露了!
“肯定是那个小婊砸!”
于春英在心底骂道,想来是雒芊芊被土喇人擒获后招供了,她的眼眸中就闪过了骇人的光芒,要是熟悉她性格的人在旁就知道此乃绣衣使南指挥佥事镇抚司大人发作前的征兆,现在她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冲出房间,提着雁翎刀将随行的济慈馆众人全部给剁了,这群家伙完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去还是不去?对于于春英来说是一个巨大而又现实的问题!
去的话,自己说不准就会落入土喇人的陷阱中,落得和那个药王谷小婊砸一样的结局。
不去的话,自己肯定拿不到皇上指名道姓所要的东西,死得就不单单是自己了,还会将三族给搭上。
两害相权取其轻,于春英就下定决心两日后赴约,她要看看对方葫芦里面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然后压在心头的巨石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人就是这种奇怪的生物,在做出决策前会瞻前顾后,可是一旦做出后就会轻松许多,于春英此时不再为金鳞草的得失而夙兴夜寐,而是陷入了疯狂责怪身边人的状态,尤其是让她陷入此般绝境的天山派诸女!
一想到天山派那些贱人们的丑恶嘴脸,于春英就心底冒火,居然不卖她面子!
于春英在来西域之前可是威风的紧,还是绣衣使千户的时候她只要将象征自己身份的腰牌高举亮出,娇喝一句“绣衣使办事,闲杂人等还不速速退下”,周围的人就像见了黑白无常一样,手上在忙的活计也不管了,东西直接一丢扭头就跑,生怕速度慢了就被绣衣使当成了他们所要捉拿之人的同党,绣衣使的诏狱可是活地狱呀,东西丢了以后还能做出来,可要是命丢了呢?
只是昔年无往不利,能让县令府尹顿首的手段在西域都不再有用,因为西域是朝廷权威鞭长莫及之地,朝廷在西域的统治既不是面也不是线,而是点,轮台是两夏朝廷权力触角的最西端,像一块孤零零的顽石,矗立在西蛮的汪洋大海之中,同时也是绣衣使唯一能在西域抖威风的地方,天山派的驻地恰恰在轮台的控制之外,土喇可以说是炎黄有文字记录以来最强的西蛮部族之一,历经了虞朝、宁朝、前夏和如今的后夏,与中央王朝相杀相爱了近千年,加上有在虞朝末年攻破日落城的记录,就与历史上另外三个攻破日落城的西域蛮族并称,天山派能在群狼环伺的西域扎下根脚,实力可想而知。
嫉妒,可以说是女子的固有天赋了,于春英算是六分女,比起颜值七分起步的天山剑仙们自然是逊色不少,更别说领头的那位白莹珏,绝对是于春英自打有记忆开始见过的最美丽的女性,更是让她妒火中烧,比自己年轻,比自己强大,更比自己美丽,恨不得当场就用雁翎刀将她的脸给刮花,看你还怎么出来勾引男人。
要是这群招蜂引蝶的浪女骚货将人送到轮台中自己哪还有今日的窘迫,怪不得你们第十三代掌门会被人捉去当性玩物,活该!
那日再下天格尔峰的天山派七女在雒芊芊失踪的地方与轮台城守军一番激烈争吵,拂袖而去后,于春英回到城里一番打听就知道了缘由,天山派的掌门有病殁的,有战亡的,但被人生擒走的却只有第十三代掌门夏见柔,擒她之人还是轮台城中的一位中层,此乃天山派历史上第二大的污点。
此后,位于天格尔峰之上的天山派就不怎么和位于天格尔峰脚下的轮台城来往了。
然后就是出身药王谷的雒芊芊,在于春英看来雒芊芊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百花炼狱中的一干要犯钦犯哪一个不是铜铸铁打的,很多女犯至死都没有开口招供,她倒好,才几天呀,什么都招供了。
于春英怨天怨地怨别人,就是不去怨自己,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而是在轮台中耐心的等着天山派的二度支援,说不定就成了。
原来就在天山派七位剑仙离去的第四日,轮台城守将江总兵就收到了沐凌华的亲笔信,信中文字昭示天山派言而有信,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定会做到,当下之事是做好第二次上博格达峰的前期准备工作,炼制抗气闷的药物需要时间,而且还需要时间让博格达峰上的萨满们懈怠,自古都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就算戒备也不会太久。
只是于春英等不及了,任何行动都会有时间限制,这是人类社会的底层逻辑之一,夏武明不可能给于春英无期限的时间去盗取金鳞草,而是设定了一个DEADLINE,那就是今年的八月初一,做不到就提头来见好了。
这就是于春英急吼吼的不顾下人的性命,在准备工作都没有做全的情况下就逼迫他们上山的原因。
夏纪六百一十五年六月廿四日,于春英跟轮台城守将江总兵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在太阳西下的前一刻决然的单枪匹马离开了轮台城,翌日凌晨的会面没有让她失望,对方拿出了一大把刚摘下来的新鲜金鳞草,然后就听对方用半生不熟的炎黄语自报家门,竟然是土喇萨满的通天巫,在去西域之前,于春英可是恶补了一番有关土喇的知识,尤其是盘踞在博格达峰上的土喇萨满,通天巫乃是土喇萨满首领,放在炎黄内地,就相当于国师,身份不可谓不尊贵。
于春英就听土喇通天巫说镇抚司大人能亲至,足见诚意,只是这些东西不足以让大人你复命,具体事宜此地不好详谈。
王明思非常的谨慎,他本人的口音和大侄子王嗣璁一样,都是一口地道的永安京腔,可对方乃是绣衣使的八大金刚之一,口音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于是就夹杂了一些西域口音,这在于春英听来就成了半生不熟。
经过一番简短的讨价还价后,双方就将谈判的地方定在了博格达峰脚下的专门招待土喇贵人的客栈中,时间就定在两日后,于春英她真的等不起。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王明思两次出现都穿上了萨满服饰,面具一戴谁知道他就是王家明字辈的嫡系五郎。
谈判中最忌讳的事情就是己方的底线被对方知晓,王明思就把前段时间和大侄子分析的对着于春英悉数托出,把女镇抚司阁下惊骇得差一点从椅子上跌下。
王明思的意思很简单,你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可马上就话锋一转,站在于春英的角度陈述各种利害。
之前王嗣璁只道自己的五叔脑袋灵光,武道天赋惊人,前几天听完王明思的一番见解,就发现小觑古人喽,王明思的格局和眼界与他的武道天赋一样高绝,不少想法甚至和他前世的一些理论不谋而合,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淫门隐宗宗主和西域土喇长生天的通天巫,是有真本事的,同时他认为王明思就算穿越到自己上辈子的世界,解决完身份问题后依旧能混得风生水起。
王明思分析出夏武明就是金鳞草盗取世间的幕后黑手后又问了王嗣璁一个问题:朝廷当今天子夏武明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还就真难倒王嗣璁了,在国公府的七年时间中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修炼武功和看书了解这方世界的历史来,对于朝堂上面事情的了解主要来自于便宜父母的闲谈,对于夏武明这个皇帝,他还真的没有什么了解。
隐忍,且不达目的就誓不罢休,这就是王明思给出的答案,为了稳住西蛮和北狄,他就能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两方蛮夷和亲,为的就是稳住对方,给朝廷争取将经济能力转化为战争能力的猥琐发育时间,这一稳就是二十年,差点就让世人淡忘了二十年前朝廷与西蛮土喇之间的战争有多么的残酷。
性格决定命运,夏武明可不像仁宗皇帝,仁的庙号就说明了这位前夏朝皇帝的特点,真的是宅心仁厚,从来不折腾,他在位的时期是前夏时期百姓生活最安逸的时期,王明思制定的计划就是建立在夏武明扭曲的性格上。
王明思断言这群人得不到金鳞草是肯定不敢回炎黄内地跟夏武明复命的,这根找死没有区别,他们一定会死磕,要么全功要么就全灭,绝无第三条路可以走!
听完对方那一长串对她生命关怀的铺垫,于春英就明白对方不会专门浪费口水,更不会白白一年提供十斤的晒干金鳞草,肯定想要从她这里,或是从朝廷那里得到什么,就出言问道:
“不知道通天巫阁下想要什么呢?”
王明思透过萨满面具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简单的让于春英有些不敢相信,对方明知道自己拿不到金鳞草就会死,但并没有借此漫天要价,晒干的金鳞草敞开卖,一斤一千两银子,第一次可以先货后钱,让她先拿二十斤新鲜的金鳞草回去复命,一般说来草本植物的含水量在百分七十到八十之间,二十斤新鲜的金鳞草晒干后怎么也能有五斤的量,足够应付六百一十五年的下半段了,如果年底见不到一万两银子运到博格达峰下,就彻底断供。
土喇萨满首领的要求让于春英松了一口气,她就害怕对方提出一些朝廷不可能答应的条件,要真是这个价她自己都能支付的起,她在南国剿匪八年间侵吞劫掠来的财富折合白银约五万两,回到内地后谁爱去给下次圣人取金鳞草就让去好了,她说什么都不会再蹚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