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来抬起眼眸,没有因为他的干涉而愠怒,只以眼神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还没有找出病因。”回答他的,却是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嘶……”闻言,默然围观全场的沈常山马上露出纳罕的表情,“徐太医不是已经说了么?病因就是肠子扭在里头,烂死了。”
“这只是症状,或者说表因。”手术台上是真正的一寸光阴一寸金,谢行没时间和他打马虎眼,直接将问题的关键点出——
“问题是,病人为什么会出现肠扭转?”
如果让教科书来回答,答案大抵是——青壮年男性,饭后立刻进行剧烈运动,或姿势体位突然改变,常常是其诱因。
然而这位周官人身形瘦弱,肌肉菲薄,一看就是典型的书呆,很难想象他挥舞四肢拼命运动的样子。
且发病时间为深夜,这并不符合古人的饮食和活动时间。
再加上他是赶考途中一个人旅居客栈,店小二也未提及任何花边新闻,所以另一种运动的可能性也可以暂时忽略。
约莫是和他产生同样的联想,徐鹤来的眼神也略迟疑了一瞬,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
“这件事,还是等病人清醒以后再问吧。”
这个回答却并不是谢行想要听到的。
“徐助教,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有因必有果。”他不依不饶地继续道,“倒过来,也可以说有果必有因。”
作为专业从事刑事案件的法医,谢行从不相信无缘无故这四个字。
就像这世上的犯罪动机千奇百怪,人体的一切表现,都必然有其决定因素。
“那又如何?”徐鹤来头也不抬,语气依然强硬,“为了满足一己好奇,而置病人生命安全不顾,这就是你想做的事吗?”
“先生说过,开腹断肠,是九死一生。”谢行也并不因这番嘲讽而翻脸,反而把对方的话又重新提了出来。
他注视着对方一动不动的眼睛:“一次是九死,那两次、三次呢?”
听到这句话,徐鹤来持刀的手终于停在半空。
“你的意思是……”
“如果不找出那个病因,再有发作时,先生能保证次次都能及时出手吗?”
有些没大没小的反问,从谢行口中说出,却并不含冷嘲热讽的意思。
相反,他眼神始终保持着相当的冷静与清醒。
一旁的沈常山有趣地挑了挑眉,像等着看好戏一般,没有出声干涉。
几乎一瞬窒息的沉默后,徐鹤来放下手中的器械,终于软化了态度:“你想怎么做?”
“继续探查。”谢行毫不犹豫,“一无所获,也胜过百密一疏。”
徐鹤来眼神微微一动。
“诶诶。”不待他回应,旁边的沈常山立刻皱了皱眉,抢先呼喊,“使不得,使不得,老夫的针气就要耗尽了!”
听他这么一说,谢行又低头看了看那几处穴道上的银针,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针气窜动。
不过,一个小时的开腹手术,对着这间并不算完全合格的手术室而言,也的确快到了极限。
这一点,徐鹤来显然也正在考虑,抉择中眉头深深拧紧。
见他陷入两难止境,谢行再次瞟了眼他手中的小刀,终于忍不住开口。
“如果先生觉得来不及的话,我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