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其中六品的唯有一种,就是内织染局掌案。其中那位崔掌案,每月初五、二十,需赴江南织造局验收丝绸。
而淑妃是江南人士,母家是江南望族高家。
信息已足以锁定人选。
江书鸿没有大意,托公主派了人,暗中去看了那掌案崔公公的样貌,回去描述给公主一比对,果然一致。
自那时起,她便叫人注意着崔公公的行踪。
淑妃被公主撞破后,便不再在自己宫外见崔公公了,而是冒了些风险,每月两次召崔公公到长春宫问话,若是真被人瞧见了,也只好解释作淑妃娘娘想要些颜色不寻常的衣物料子,便叫来织染局掌案问问。
所幸区区一个织染局的太监,不涉及药物一类事宜,便不太惹人注意。
直到江书鸿经红花油一事,方觉淑妃是一条不出洞则矣、一出手便是要人性命的毒蛇。也就不再犹豫,没几日便趁萧景明在她宫里时,提起了新衣料子的事。
彼时她刚为皇上绣完了个香囊,针脚技艺一般,花样子却很有巧思:盛放着大片莲花的莲花池中,一双鸳鸯羽翼交叠,相依相偎。
萧景明看了不免好笑:“哪有你这样绣花的,一点留白也无,画面里头又是荷花又是鸳鸯,到最后一个也显不出来。”
江书鸿便撇嘴不满道:“皇上这是忘了,这可是我们初见那日呢!”
边就双目含情地望向萧景明:“那晚的荷花开得那样好,嫔妾只当是有人也在赏花消愁,却没曾想,竟遇见了另一只鸳鸯!”
又是她一贯的僭越,区区五品的才人怎么配与皇帝并称作一对鸳鸯?
然而萧景明早已习惯了,听闻此言只觉得她一片深情宝贵,也懒得去追究一两句的无心之失,毕竟只有两人在,说错些什么也无伤大雅。
他欣然收下了那香囊,还逗趣问道:“你这香囊绣得辛苦,不向朕讨个赏?”
江书鸿心知机会来了,忙顺杆爬道:“可不是,嫔妾为绣这香囊,把最好的料子给用了,皇上赔嫔妾一件新衣裳罢!”
萧景明自然配合,宠溺道:“那是自然,朕叫严禄平去找出库中最新的衣裳,明日就给你送过来。”
“嫔妾要自己挑!”江书鸿却不依不饶:“往日里总见淑妃娘娘传织染局的人去,亲自挑些喜欢的衣裳料子,嫔妾人微言轻,日日羡慕却不敢如此。今日趁皇上在这里,嫔妾可要好好狐假虎威一把,也自己挑件漂亮的!”
这话把萧景明逗得直乐,“狐假虎威”一词却叫他心里舒坦,自己是这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满足宠妃的小小愿望如此简单,却能让她如此崇拜自己。
萧景明大手一挥,便让人去传织染局的人来。
严禄平出门准备叫小太监过去,却被疏雨拦下了:“公公们来回奔波辛苦,不如吃盏茶歇息一会儿,我叫这里闲着的宫女去一趟便是了。”
这是好意,又只是传个下人来,严禄平没必要拒绝,便道谢应了下来。
疏雨吩咐了画屏跑这一趟。
画屏阅历虽少,却很伶俐,前些日子教她的一点没做错:到了织染局,和里面的人直接说皇上叫掌案崔公公走一趟。
织染局虽有些好奇为何指定要崔公公,却也没多问,只有那崔公公心下有异,便陪着笑脸问:“可否叫奴才回去收拾片刻,否则一身染料味,恐对皇上不敬。”
谁知小小年纪的画屏并不好糊弄,脸一板:“你是要叫皇上等着你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崔公公也就不好耽误,做不了其他安排,只得匆匆跟着去了,心中祈祷是为其他事。
到了雍和宫锦绣居,见是江才人的地方,江才人看他来了,高高兴兴地问起衣裳料子的事,崔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只负责帮淑妃和家人送信联络,其他事宜并无参与,因此也不知那日假山后还藏着一个江才人,难免掉以轻心。
“回才人主子的话,江南织造局近来并未进献新花样料子,倒是库中现存的一批云锦、杭绸,虽非时新式样,却俱是上用的好材质。”
江书鸿却不满意:“那怎么总见你往来淑妃娘娘宫中?既无新鲜料子,哪里要挑那么多次?”
萧景明听到这时也有些好奇了,淑妃向来人淡如菊,不像是衣着打扮非要争先的女子,怎么这次对衣服如此上心?
崔公公这才惊觉不对劲,冷汗霎时冒了一身,忙堆笑道:
“回主子的话,淑妃娘娘近日得了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说是要裁一件对襟披风。只是这料子对着日光瞧是湖绿色,灯下看又泛着藕荷色,娘娘拿不定主意该配什么纹样的滚边,这才叫奴才多跑了几趟。”
江书鸿这才放过了他,娇声与皇上笑道:“看来是没新衣服穿了,皇上赏嫔妾些别的罢!”
萧景明闻弦知意,顺势让崔公公退下了。
崔公公一出殿门,就准备想办法给淑妃递个信儿,好叫她知道,已有人注意到自己频繁去她宫里,也对好今日的说辞。
哪能想到没出宫门,便被流萤和疏雨一起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