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裴安驻守西南,南蛮不敢来犯,才有如今蜀地的安宁,他只忠于大昭,为的是大昭。”
“裴安无罪。”
“我母亲亦是无罪。”
她的话如同一点星火,燃得她浑身满眼的愤怒,江宁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似乎是上辈子便埋下的种子。
忠义无用,裴安所忠的大昭从根开始便腐烂发臭,土地也连着腐臭味,要连根拔起,要推翻重来。
江宁来做那把割断根系的刀。
沈清荣静默地瞧着她,茶已三泡,轻抿一口,茶香萦绕鼻尖,她只觉得江宁的话,十分可笑。
“江夫人难不成是忘了,证明裴安私通乱党的信件,便是你交与哀家的。”
话音稍落,她听见站在一旁的裴无忌冷笑一声,殿后两侧有宫女呈信上前示给江宁看,上面一字一句的的确确是裴安的字迹,这些信件在一月前她亲眼见过。
她如坠冰窟,拿起信纸,上面不过一些慰问家常的话,江宁猛然回想到裴安寄来的最后一封家书。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条,“西南近日扰边,京中星雪绕眉,吾妻安否?”
扰边,江宁看向母亲,她跪倒在地,身上的浅紫色厚衫被血痕勾勒出可怖,眼神呆滞无比,像是与她没有干系罢。
江宁便知晓,太后想要兵权,要除掉裴安,又要打击皇帝一党,想打垮江家,而这其中串联起来的,
是江宁,裴安以及她的母亲谢澜。
可江家是靠什么从中脱身呢?江宁敛起眸子,却听见江家的长子江子慕轻浮地嗤了一声。
他的眼神在谢澜和江宁直接流转了几个来回,耻笑道:
“太后娘娘可能不知道,江宁与她母亲自幼便心术不正,妄图用巫蛊之术害人。”
“没想到送出去三年再回来还是这幅德行。”
江宁慢慢转过头去,江佑严江子慕同席而坐,而她的嫡姐江薇分席出去,只自顾自地喝茶,冷眼旁观殿堂局势。
这不像江薇。
抬眸,她冷不丁对上江薇的眼,大段记忆一瞬涌入脑海,刺得江宁浑身阵痛。
两个时辰前,太后私卫如期而至,刀刃染了红雪,依旧能映出江薇的眼,与她以往不同,那双眼看不出一丝慌张,沉着又冷静。
她从里襟拿出一张被小心叠好保存的地图,在雪中徐徐展开,上面的笔墨有些抖颤,可足以让私卫震惊。
江宁一眼便认出那是万苍山的地形图,她忽然联想到在梦里那女子提醒她万苍有匪为何意。
造化弄人,当年她与母亲被送往江南静心,来的便是万苍山上的万苍寺,每一处山势早已随着苦恨融到江宁的骨血。
记忆收拢,她在抬头时心中已再无惶惶之意,她可以踩着江家人的命活,这是他们欠她的。
“太后娘娘,臣女知道您所求为何,臣女可以保证,能画出比江家精确数倍的山势图。“
此言一出,像是投入水中的巨石,激起哗然一片,江薇此刻终于有了反应,她握紧手中的瓷杯,清亮的茶汤向外倾洒。
沈清荣和裴无忌不约而同偏头看向江宁,太后欲清剿万苍山匪是今日才板上钉钉的事,没想到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来,还是两个。
并且都是江家的女儿,这让沈清荣想押起宝来,江宁是如何得知剿匪之事,她不感兴趣,她想看看江宁手中的地图能精细到什么程度。
一个盲女,尊卑之卑,敌我之敌,甚至可能连字都不识几个,如何能断出山势回旋,峰峦聚散。
她能画出来,证明她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怯懦无知,江宁画不出来,也给沈清荣名正言顺杀她的理由。
“来人,递纸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