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灯火通明,宫人并排而立,沈宿雨有点不太能适应这种光明,低垂下眼睫。
在她的面前台阶层层叠叠,高低起伏的尽头是一个金銮宝座,一人形态随意地端坐在上方,睥睨一切,仿佛是在打量一个猎物。
沈宿雨看不清他的神情,她听见他问,“你就是谢迟未过门的妻子?”
这声音有点耳熟,跟关押她的那名少年很像,她神情怔愣地点头,不知是对自己身份转变的恍惚,还是对这位生杀予夺的上位者恐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军交战,他把她绑过来,只有一个原因。
世事无常,浮沉似水。昨日,赏花品茗,枕雨闲梦。今日,斡旋周转,斗智斗勇。
她又听见他这么评价道,“绝色美人。”
心中像有什么腐烂掉,发黑发臭,让她有想强烈呕吐的欲望,被她生生忍下。
她脑海中浮现出谢迟的身影,要成为他的累赘吗?只怕是身不由己,又或者是可有可无。
脑袋像被涨潮的潮水淹没,阵阵轰鸣,接下来发生的事她都不清楚了,她被那名少年带下去,蒙上眼睛,再次辗转奔波起来。
又下起了秋雨,这时天已经很凉了。
沈宿雨都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处,心中升起难以名状的悲凉。
雨打浮萍,浮浮沉沉,起起落落。她被那名少年牵引着,像提线木偶。
最后的尽头是灰暗颓败的城墙。她立于城墙之上,俯瞰下面压境的大军,黑压压一片,势如破竹。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少年在一旁为她撑伞。
秋风浩浩荡荡,风雨掺杂,她看到了军队最前方的那个人,那人银白战甲,冷峻若霜。隔空对视,恍若隔世。
如今身陷囹圄,自知今日命数将尽,沈宿雨心一横,眼一闭,便想从这城楼上跳下去,死亡远比折辱更让人解脱。
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俯身倾向她,贴着她的耳朵道:“公主不要白费力气了,我会保你不死。”
沈宿雨挣扎不过他,只能被他拽着,忖度他话中的意思,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你把我绑过来就能威胁到谢迟吧。”
少年抬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有没有用一试便知。”
变故发生在这一瞬间,少年随意挥了下伞,伞盖滑落,伞柄之下赫然是一把剑。
没了伞的遮挡,雨哗哗而下,雨水砸在那把剑上汩汩滑落,似是擦不干的血迹,剑锋凌厉,见血封喉,
沈宿雨看到剑的那刻便往后退,少年死死的拽住她,一时进退两难,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生死的裁决。
少年却转身与城墙守卫军打斗起来。剑舞寒风,雨血共洒,在场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一时血腥四起,横尸遍野。
沈宿雨不解地看着少年的行为,下一秒,他单手抱起她就从城墙一跃而下,风雨呼啸而过,心跳到嗓子眼。
最后落地时,沈宿雨手脚发软,感觉自己已经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了。
她几乎站不住,身后少年提起她,长剑横在她脖子上。
大雨滂沱,瓢泼而下。头发衣裳统统湿透,紧贴在身上。雨水模糊视线,她什么都看不清。耳畔也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与霹雳砸下的雨声。
她听见身后少年开口说话,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你听我说,你落在宛王手里一定生不如死。”他顿了顿便接着道,“要想活命,你便按我说的做,我保你不死。”
“什么?”沈宿雨听他这么说心下不解,他不是宛王的人吗,此刻为何帮她。他又想让她做什么?让谢迟退兵吗?谢迟如何听她的,眼下情势紧迫,要想活命也只能赶鸭子上架。
“让谢迟攻城。”
少年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此话一出,沈宿雨大脑空白了片刻,她一度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不是宛国人吗?他大费周章弄这么一出只是为了让谢迟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