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意思?”柳舜华垂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亲手毒死了芊芊,还问有什么意思?”
孙氏目眦欲裂,惊恐不定,摆动着双手,“你……你胡说。我没有害她,我怎么可能害自己的女儿。”
柳舜华语气陡然凌厉,“你还在撒谎,毒死芊芊的,就是那颗养荣丸。”
“养荣丸?”孙氏梦游似的,“怎么可能,你骗我。我找人瞧过,芊芊也让太医鉴过,明明没有毒的。”
柳舜华冷冷道:“养荣丸本无毒,但里面含了一味附子,无色无味,遇水毒性大增。芊芊产后气血亏虚,那养荣丸本就是大补之物,又有附子在内,耗伤阴血。待太医发现时,已回天乏术。”
孙氏抬头,眼神朦胧,像在大雾中迷失了方向,“你说的都是真的?”
柳舜华扫了她一眼,“你知道我待芊芊如何,我没必要同你扯谎。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那养荣丸,你是从哪里得的?”
“葛氏这个贱人,”孙氏扶着桌案起身,双目猩红,咬着牙往外冲,“我要杀了她,我要将她千刀万剐。”
柳舜华一把扯过她,“是葛氏给你的,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芊芊临盆之时,葛氏过来,说到产后保养,便给我推了养荣丸。说她这些年保持容颜不衰,便是在头胎吃了养荣丸,固住了元气。她还说,这养荣丸极其难得,便是当今丞相夫人,也曾服用此物,才得以盛宠至今。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信了她的话。”孙氏眼角闪过寒光,“我道她为何如此好心,贱人,竟要害我。”
果然,是程氏在背后出谋划策。
孙氏固然可恨,但到底是芊芊的生母。血脉相连,骨肉至亲,即便再如何刻薄势利,又怎会真狠下心去害自己的女儿?
可程氏偏偏利用了这一点。
她也曾是侧室,太清楚孙氏的软弱与不甘,知道如何撩拨一个母亲心底最隐秘的恐惧:怕女儿失势,怕自己回到从前,再无翻身之日。于是利用葛氏,让孙氏这个蠢货,攥着程氏递来的刀,亲手扎向自己的女儿。
程氏这一招,当真歹毒至极。
至于葛氏,无论她此次是受人蒙骗还是存心作恶,既敢与程氏沆瀣一气,来日清算时,她定不会手下留情。
柳舜华起身,推开沉重的木门。
外头下了雨,阴湿的水气扑面而来,院中的桂花雨中零落,碎金的花瓣混着泥水,凄艳地铺了一地。
“芊芊到底死在你手上。”柳舜华抬手将簪子掷于地上,清脆一响,“自行了断,或是在此终老,你自己选。”
木门“吱嘎”一声关上。
身后传来孙氏撕心裂肺的哀嚎,“芊芊!娘错了……娘真的错了啊……”
柳舜华漫不经心拂去肩上雨珠,对垂首而立的管家道:“传话出去,柳夫人痛失爱女,伤心过度,即日起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回府的路上,柳舜华望着无边黏腻的雨丝,心中发闷。
她问:“你觉不觉得,我太过绝情?毕竟,孙氏是芊芊的生母。”
贺玄度一笑,“你
就是太善了,才会觉得自己绝情。若是我,不当场拧断她的脖子,已是对她最大的仁慈。”
柳舜华笑了笑,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贺玄度垂头看着柳舜华,欲言又止。
半晌,他握住她的手,艰难开口,“蓁蓁,你要不要,先回凉州。我们……”
柳舜华看着他,目光无比坚定,“贺玄度,这是我们大家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要在一起。”
贺玄度摇头,眼底暗潮翻涌,“不,这次不一样。说都不知道贺玄晖记起了多少,我们并无必胜的把握。我总有种感觉,贺玄晖他……他好像有什么计划。我怕,蓁蓁我怕失去你。”
柳舜华攥紧他的手,“玄度,没人能将咱们分开。贺玄晖不能,天道也不能。生生世世,我只认你。”
椒房殿内,夜色如墨。
殿门紧闭,风掠过窗隙,卷起灵前垂落的铭旌,白幡翻飞如招魂之手。殿中仅烛火一盏,孤零零地立在柩前,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灭。
四下空寂,宫人们早已被屏退,偌大的殿内,唯余天子一人。
刘九生跪伏在灵柩前,确认人已散退,忙起身低唤一声,“芊芊。”
躺在棺椁中的柳棠华猛地睁开眼。
昨日,吃了母亲送来的养荣丸,她整个人便头疼不止。幸亏身旁的宫女当机立断出手,姐姐又及时赶到,她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姐姐说,她梦到了上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