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额头渗出冷汗,颤巍巍地唤来几个账房先生。几人手忙脚乱地翻检着库房,不时传来箱子碰撞的脆响。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抬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樟木箱。
“太大。。。都在这里了。。。”掌柜的声音发颤,指着箱子里厚厚一叠泛黄的借据。
石飞火五指微张,一沓借据便如受牵引般飞入他手中。纸张已经发脆,上面的墨迹却依然清晰得刺目:
“今借到富来钱庄纹银十两,三月为期,九出十三归。到期不还,利上加利……”
石飞火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些借据上,有的按着血手印,有的歪歪扭扭写着自己的名字。
其中一张格外醒目:王老六借银五两买药,三个月后竟要还八两。到期还不上,钱庄便收了他家三亩薄田。
第二年春荒,王老六的女儿被抵了十五两银子,如今在春花楼当丫鬟。。。。
“好一个利上加利,你们钱挣得也太多了吧!”石飞火冷笑。
钱庄先借出十两,只给借钱人九两,却要按十两计息。一年下来,五两变十两,十两变二十两。。。不出三年,就能把一个殷实人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在江湖上不是平民不想练武,而是没有本钱的练武。昂贵的药材,高息的高利贷,每一个都像是一座大山。
石飞火去买过药,自然知道药材有多贵,最普通的黄芪也要一两银子一两。何况其他名贵药材?
但练武少不了药材,不然人的身体会垮掉。
他当初他能练成武功,全赖这副身躯天赋异禀。后来则是与黄维住在一起,从山里采些药,再加黄维积蓄的药,才让他度过了“血气精神”的阶段。
如果按照正常途径,石飞火估算了下,怕是几千两银子都不够。
他翻动着欠条,每一张都在诉说同一个故事,还不上就收田,田没了就卖女儿。最后不是横死街头,就是把自己卖了。
这些发黄的纸片,简直如同阎王手中的生死簿,记录着一个又一个家庭的生死。
时辰一到,就妻离子散!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狗蛋他娘为什么不让狗蛋学武。
练武对于权贵来说是必要的,对于小富之家、武者世家来说,是必要的爬升途径。但练武对于平民来说,就是。。。。。。一场悲剧了。
穷苦人家练武,就像溺水者去抓刀刃,抓得越紧,死得越快。
毕竟,没钱练什么武啊!
石飞火掌心劲力一吐,整箱欠条瞬间化作齑粉,在阳光中形成一片朦胧的雾霭。细碎的纸屑飘落在掌柜的衣襟上,像极了祭奠用的纸钱。
“你。。。。。。您这是做什么?”掌柜的面色惨白。
那是欠条么?
那都是钱!
周围的账房们把头埋得更低了,活像一群受惊的鹌鹑。神仙打架关他们什么事,保住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找了一圈没找着,索性都毁了吧。”石飞火掸了掸衣袖,说得轻描淡写,“这样总不会漏了。”
“您……………我……………”掌柜的嘴唇颤抖着,只能说出两个字。
“哎呀!”石飞火作势要走,却又突然转身,一掌拍在脑门上,“瞧我这记性!我那故人原姓李,不姓王。
他施施然坐回案牍,靴底碾过地上的纸灰,“不好意思,我记错了!麻烦你把姓李的欠条都找出来吧?”
掌柜的终于绷不住了,哪里不知道石飞火这是故意的!
他额角青筋暴起:“阁下划下道来,我合富帮接着便是!”到底是混迹江湖的老油子,即便吓得腿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