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贺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兴奋。
“孙辛树的人?”何逸之眉头紧锁,眼中厉色一闪,“难道是我混入抬酒队惊动了他们?”
“不是惊动,是必然。”
闻栖鹤的声音异常平静,指尖依旧在桌沿轻点,豪掷五千两白银,对那些大缸的关注,钱贵事后回想,冷汗只怕要浸透里衣,上报孙辛树是必然之举。
“还有一事,黄云山属下暗中查探,自山腰往上机关密布,看守极其严,每半个时辰便有人巡逻,若没有机关布置图,很难安全进入。”
孟贺拧紧眉毛,山上状况异常棘手,他多次尝试险些打草惊蛇,没敢再行动,怪不得孟坚被困。
“可有看到运送口?”
“我曾绕着黄云山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可供大缸进出的入口。”孟贺也纳闷,这么大的缸分明异常显眼,可山脚下的百姓却说从未见过。
“总不能是天上飞吧!”何逸之脱口而出。
闻栖鹤倚在榻上,眉间皱出深痕,却被何逸之这一句话惊醒,看着孟贺:“黄云山与酒窖相隔远吗?”
“您是说密道!”孟贺顿悟。
“不错。”闻栖鹤眸光微沉,指尖在桌沿轻轻一叩,“若山上无入口,山下又无人见过大缸出入,那唯一的可能,便是地下有密道相连。”
何逸之猛地站起身:“我这就带人去酒窖查探!”
“慢着。”闻栖鹤抬手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孙辛树既已警觉,酒窖附近必布了眼线。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而他们既然未收到孙辛树明面上的相邀,说明他们并没完全暴露。
“孟贺,去准备一行派头隆重的人马,停在桃风邑外,我们按照计划如常出城。”
桃风邑,是锦州去往枕荷邑必经之地,他们可在这个位置交换车队。
“是,属下这就去。”
孙辛树目前证据不足,只要他们如常行事离开,在城外交接点转换身份,以真实身份折返,打他措手不及,让孙辛树顾不上这一行可疑“富商”。
届时作为锦州太守的孙辛树必然要宴请招待他,想办法让人潜入寻找布置图或其他证据。
“另外,逸之传信与舅舅,传我出行休养的风声,”闻栖鹤停顿片刻,将目光投向一边的李红杏,轻笑一声:“就说我途中遇一绝色女子正往这边共游。”
“好,我马上去。”
何逸之离去后,李红杏看着闻栖鹤挑眉,指尖绕着发梢轻笑道:“这是轮到我做这‘红颜祸水’?”
闻栖鹤眸中笑意更盛,那潋滟波光几乎要将人溺毙。
倾身向前,手指捻起李红杏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亲昵又狎昵,正是男宠该有的姿态,声音却低的令人腿软:“红颜确实,祸水有待考量。”
他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微烫的耳垂,轻轻笑着:“只不过,这‘祸水’之名,此番怕是要坐实了。委屈杏娘,再陪我演一场‘色令智昏’的戏码。”
强自镇定地拍开他的手,随即却又忍不住笑开,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这‘祸水’的名头,我还没尝试过呢。”
她站起身,骤然软下来的神色让这华贵绛紫色云锦在她身上平添几分艳光:“这红颜祸水的排场,我可得做足了。”
她此刻的神采很灼目,闻栖鹤满眼毫不掩饰欣赏与喜爱:“明日一早,我们便大张旗鼓地离城。孙辛树的人,想必正紧盯馥芳记的车队。”
翌日清晨,锦州城东门。
馥芳记的车队声势浩大,数辆装载着绸缎、香料箱笼的马车居中,前后皆有骑着高头大马的镖师护卫。
李红杏乘坐的华盖马车走在最前,车帘半卷,露出她明艳雍容的侧影。车窗边,依旧依偎着那身姿曼妙、面覆薄纱的异域男宠,姿态慵懒,偶尔抬眸望向李红杏的眼神,缠绵得能拉出丝来。
何逸之扮作的富家少爷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在车队旁策应,神情带着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路旁百姓无不感叹果然是富商奇多的枕荷邑出身,这派头,都赶上郡主了吧!
守城兵卒验看过通关文牒,挥手放行,车队缓缓驶出高大的城门。
就在车队驶出城门约半里地,官道旁一处供旅人歇脚的茶棚阴影里,几个看似寻常歇脚的汉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压低斗笠,对着官道方向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跟上,盯紧了,看他们是不是真去枕荷邑。”一个低沉的声音吩咐道。
几匹不起眼的驽马被牵出,远远地缀在了馥芳记车队的后方,保持着既不易被发现又能牢牢咬住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