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孟冬辞捏了捏元珵的手腕,“我乏了,咱们回罢。”
元珵点头,牵着孟冬辞才要转身,方才那抱着琵琶的女子忽地扔了琵琶扑到他脚边,双手扯住他的袍摆:“求七殿下垂怜!”
元珵:“求我没用,我惧内,求我娘子去罢。”
那女子抬眼看向孟冬辞,却不敢张口。
孟冬辞松开元珵的手,蹲下身拾起她的琵琶,顺手搀起了她,淡淡道:“今日这案子,你们楼里的人脱不开干系,事实如何,你心里有数,若能自证清白,也无需我和殿下救你。”
见那女子盯着她怀里的琵琶,孟冬辞又拨了一下琴弦,轻笑:“你这琵琶我瞧着喜欢,问你买了,日后可到别院去要银子。”
那女子眼圈泛红,却轻轻点了一下头。
待回到马车上,元珵接过孟冬辞怀里的琵琶,问:“娘子还会这个?”
孟冬辞摇头:“不会。”
元珵问:“那你要这劳什子做什么?若是要摆着好看,我去寻个名家之作给你。”
“殿下近日装傻不如从前像了,”孟冬辞解下帷帽,接过柳莲递来的手炉,“你叫她来求我,不就是知道我会救她么?”
元珵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说错了什么话,搅乱了娘子的筹算么?”
“谈不上筹算。”
孟冬辞阖眼,仔细回想方才张怀的话。
一个去岁才高中的探花郎,无家世无资历,又是下头乡县出身,按洪辽的惯例,本该外放得个通判知县,就算得皇帝青眼,授个翰林院的文职,或是圣恩浩荡,最高去做个监察御史。
可这邓承贤,竟得了大理寺少卿一职。
可按张怀的说法,这官职是皇帝给的,在吏部之中不过留档走个过场,可皇帝予了他官职后,这任命文书,竟是半月前才下。
半月前……
不正是吏部查贪开始的时候么?
“娘子?”
直到元珵虚握住她的手,孟冬辞才回过神,垂眼见自己掌心已被掐的泛白。
孟冬辞抽回手掩在袖中,掀开小窗上缝了兽皮的帘子往外瞧,见已离了金元街,这才开口:“我方才顺着盛奎的话以言语试探张怀,这人虽是元戎的人,但心里总还存着几分良心,只要那女子不耍滑头,张怀不会为难她。”
元珵问:“娘子是觉得,盛奎有问题?”
“你仔细看过陆羽和融霜走路么?”孟冬辞撂下帘子:“我与融霜一起长大,单说走路,她未曾习武时与现在是不大一样的,这个盛奎,分明有功夫傍身,而且,他是个内侍。”
元珵恍然大悟:“娘子是说,他是常易说的那个总管,刺杀你的那个?”
孟冬辞没答这个,转而道:“我现下知道你们洪辽为何以武立国了。”
元珵见她脸色不好,可也没想明白她因何不快,只小心翼翼问:“娘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为邓承贤可惜而已,”孟冬辞轻叹,“他以寒门出身得大理寺少卿一职,踌躇满志想以身入局报皇帝知遇之恩,却不知这位置需要的,不是一个立身清正的好官,而是一具适时出现的尸首。”
元珵有些没听明白,正欲问时,马车停了,车夫轻叩厢板:“殿下,皇子妃,到家了。”
孟冬辞胸口揣着块儿巨石似的透不过气,因而先元珵和柳莲一步掀了帘子下车,踩上了轿凳才想起那把琵琶,又回身叫元珵拿给她。
她接过琵琶时指尖勾着了琴弦,掌下传来弦音闷住的轻颤,可却有一声嗡鸣自耳后传来。
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贴着她耳边擦过,劈开了她手中琵琶的琴头上。
箭尾擦过她的侧脸,划出一道血痕。
又一声箭鸣响起,元珵与她一道自轿凳上跌下,她被元珵紧紧护在怀里,有暗红顺着她的侧脸滑下。
血腥气在鼻尖漫开,那支箭射穿了元珵的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