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云走过来,将一只手搭在卫轩肩上,“卫兄考的如何?”
“大方脉本就是我的强项,自是没有任何问题,但对那些不是靠真才实学进来的人,应当是挺难的吧。”卫轩此话意有所指,明显是针对上了江思渺。
“没问题就好,没问题就好,卫兄我们一起去用膳吧,我听说太医院的膳食还不错,有时还能分到滋补的药膳。”谢逸云慌忙拉过卫轩往外走去,转过头朝江思渺歉意地笑了笑。
她并不在意这些。
也许言语的攻击对他人来说是一种无形的伤害,可对她这个走过一遭鬼门关的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江思渺不觉得饿,便没有去用膳,留在了屋子里温书。
大方脉科她方能应付得来,可下午考的小方脉科和针灸科都并非她所长,如今也只能考前再多多温故一下。
下午两科考完后,有医官带路带着所有考生前往后院分配住宿。
在这批考生里,有且仅有江思渺一位女子,便被特别安排到了炼药房旁边的屋子一人独住。
油灯的火光一点一点燃尽,江思渺又点了一盏蜡,终于将明天要考试的科目巩固完,吹灭了灯。
外头突然传来巨大的一声“咚”,吓了她一跳,又重新燃上了灯,因着没有趁手的工具,便将灯笼的手柄卸了下来攥在手里。
走出门外却没再听见动静,江思渺绕着屋外走了一圈,皆未发现异常,正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的时候,炼药房里又传来“咚”的一声。
“谁?谁在里面?”
夜里风大,险些将油灯的火光吹灭,江思渺另一只手靠近火光弯曲,小心翼翼护着那点红光。
炼药房的门开了条缝,里面漆黑寂寥,并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往里走,灶台上冒着热气,空气中还残留着沉香的气味。
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个人蜷缩在灶台后。
“你没事吧?”
“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不敢了……”沙哑的女声响起,那副嗓子像被熏过一般。
“你别怕,我是来参加入学考试的考生,就住在这旁边,听见了动静怕出什么事,这才前来看看。”江思渺想要上前搀扶她一把,却被她推开。
“不……不用你……药房重地,你快出去吧……”女子举着袖子遮住脸,显然是不想被她看见。
可今日入院,所到之处见的皆是男子,就连负责院内洒扫的都只有小厮,何故在炼药房里还有一女子?
“姑娘,你的手被烫伤了,需要尽快上药,我这里有治烫伤的,你快涂上吧,切莫留了疤。”江思渺语调温婉,将药瓶放在了灶台上。
寂静良久,女子扶着墙垣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拿走了灶台上的药。
“多谢。”
“姑娘可否告知,为何一个人在这炼药房里?”江思渺将油灯置于台上,蹲下了身,慢慢靠近了点。
女子一身麻布衣,头发乱糟糟的,身上浓重的药材味并非只在这里一朝一夕就会沾染,定然是积年累月的待在这里。
她擦药的时候放下了衣袖,江思渺借着微弱的光发现,她的左脸上竟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疤!
似乎察觉到了江思渺的目光,女子手里的药瓶掉地,急忙拿手遮上,嘴里喊道:“你快走吧,快走吧!”
那样大那样深的疤痕,看样子虽已有所淡化,却要女子脸上留下一辈子的烙印。
“姑娘,你可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迫害?我……我是定北将军的夫人,我能帮你。”江思渺犹豫了一会儿,情急之下,不得已搬出了燕寒昭的名头。
女子沉黑的眼睛亮了一瞬,不过片刻,又很快暗了下去。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女子嘴里念念有词,精神恍惚。
“姑娘,你还未说怎知没有用?我同为女子,自然知道女子在这世道的万般艰难,只要你说,我定当助你。”
女子突然跪着爬起来,双手胡乱抓着江思渺的衣裙,“当真?”
“当真。”
“是陈医官。”女子得到肯定后,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缓缓道:“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怕我告密,便制造了一起事故,毁了我的脸,更是将我一辈子困在了这个炼药房里,非死不得出。”
肮脏往事如同一罐腥臭腐烂的老酒,在此时被一层一层揭开构皮纸,发出糜烂腥臭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