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然张了张嘴,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终究是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向着来时路走了回去。
就这么一路走了回去,果然回到了参商阁,自家老爹已经在这等了半天,往日挥挥手便能引起王朝动荡的铁血人物此时额头冒出了些许细汗,烛火摇曳,将他的脸也衬出半明半暗的模样。
长宁侯看到不省心的闺女走进来,抬起巴掌就是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白满夏从未见过如此动怒的老爹,看着他头上隐隐出现实质的火焰浓云,第一次乖乖的走到那可怜的紫檀桌的另一端,屏息敛气的坐好奉上一盏……一盏已经凉透了的茶。
没办法,自己这个女主人几乎不在这里居住,维护日常整洁已经是府邸管事尽心尽力了,怎么会常备热茶
“爹……”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长宁侯看着那盏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吹胡子瞪眼的抢过来喝下:“一盏茶而已,你爹我喝了不会死的!”
“爹你不讲道理!你发火也得讲点良心吧!”白满夏看着自家老爹,只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除了舅姥爷,就没遇到过靠谱稳重的男性长辈。
有一个算一个,不管是恋慕姥姥已久的那几位叔公,还是被老娘揍出阴影的几位叔叔,抑或是年前这个近乎在耍无赖一样的老爹,都没有个正形!
一点也靠不上,还处处拖后腿。
长宁侯也知道这样闹有失身分,撇了撇茶沫轻哼道:“上次偷偷的走,这次悄无声息的回来,你眼中还有我这个爹?上次怎么说的,不要舞刀弄枪的碰那些个危险事,你三嫂告诉我的时候,我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白满夏傻眼了
“爹……我舞刀弄枪,为的是救人性命,救的还是白景池…大娘知道你说这话真的不会打你吗?”
长宁侯正襟危坐说道:“不管是谁都没有你重要!管那皮猴子干嘛?京城这么多大师怎么就得用你降妖除魔?
爹只要递了手牌,不管是国丈寺还是抱朴道观,立时三刻就会派人来涤清邪祟,非要你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一番手段?”
话说一半,到底是悻悻的把手中茶杯放回原处——已经隔夜,涩的无法入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头,我是你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你肚子里有几个跟头”
白满夏哑然……道高一尺,爹高一丈……自己这孙猴子怎么翻也没翻出去他老人家的手心。
“爹……你怎么这么说,女儿,女儿可什么都听不懂。”
长宁侯撂了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一眼,心想跟她娘实在是一摸一样:“今日之事,几乎在全京的上层圈闹开了。
之后流言蜚语也好,偏见也好,都不免给你扣上个乡野村妇不知礼数,甚至于说你言语鲁莽,不堪在其位。
若是不是和你并非外界传言那样父女情份淡薄,为父怕是也要这么想,觉得你不适合这京中的框框条条。
但是,连你娘当日尚且有一个美称为冷月仙。你娘那样不羁,在你姥姥的手底下出来都懂得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你又怎么会当众出这样的丑?”
“老娘她也不是保护自己,她天性如此罢了……”白满夏暗称失算回道:“爹,我也正是因为老娘,才这样做的。”
“为了你娘?你娘自己当年……算了算了不提也罢,你娘当年可没像你这样!”
“娘当日落得如何境地,爹你自己心知肚明,我本想学着客套应酬,但是我小瞧了这些市侩功名有多让人眼热,闹的我心烦,长此以往道心不守,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还不如今日索性闹起来,让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这大小姐不过是一个村姑,没准会被开除族谱的那种,自然就不会有人来烦我了……”
白满夏承认自己有私心作祟,她突然想起来雍州的时候,虽然老皮把自己骗了又偷跑了,自己也骗了那拖油瓶,甚至也偷跑了,但是总体而言大家都没什么心思,那呆子谁能想到是在深宫中长大的呢?
白满夏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心中无限怅然。
在雍州,虽然几乎不是在打架就是前往打架的路上,但是翠姑的手艺,王夫人的关怀,拖油瓶的拼死回护都是真的。
在京城,大家都笑眼弯弯的推杯换盏,可没有一句话是贴心的,无非是利与利的交换。
本是海东青,岂当金丝雀?
白满夏看着老爹满怀关切眼神,终究是摇了摇头:“爹,我错了,这种蠢笨的法子我不会再用了。”
算了,最起码,爹对自己的爱护也是真的,反正今天已经闹起来了,日后这种法子,不用也罢。
“那正好,为夫这里有一件能让你立时三刻洗刷污名的事拖你去办。”
长宁侯摇了摇手中的烫金帖子,笑的百无禁忌像是老娘刚从雪山回来跟他重新成亲一样,弄的白满夏一阵恶寒:“什么事?”
“明日是个黄道吉日,今上听说你回京城了,特意宣你入宫,明日皇后娘娘会派人来接你。对了,皇子们也在,明天穿的整齐点,别像是家里不给你饭吃一样。”
坏了……坏了……坏了
白满夏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