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梦吗?
死亡前所未有的逼近,因为恐惧,尤文浑身僵直,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只觉得冰冷刺骨,就连呼吸都停滞了。
“醒了吗?”一道声音站在他的后侧,尤文试图小幅度的转过脸,看清来者的相貌,却只能听见那道低沉的声音道,“你应该从来没有见过布列卡星这个视角,顶楼的风景怎么样?”
他的半条胳膊几乎都是麻木的,尤文没有办法变换姿势,过了很久,才声音发颤地问:“……你是谁?”
那道声音似乎轻慢地笑了一声。
“我的建议是不要再说话,以免消耗不必要的体力。”
对方站起身,脚步声不断地在玻璃上敲动,几乎和尤文的心跳同频共振,他身后的那名虫尽量和颜悦色地道:“或者你问我答……今日的风向朝向东南,很不幸,就朝着你的右手方向吹拂,请尝试着抵挡强风,尤文先生。”
这样的推背感,是相当难得体验的。
“尤文”这个词在那名虫的口中,语气难以捉摸,带着难以掩饰的憎恶和嘲讽之色,对方的语调仿佛快要变形,不知道为什么,尤文隐约中升起一个念头,觉得那名虫认识自己。
他一动不动,脸颊贴着玻璃,感受慢钝、迟滞的痛意,如潮水一样淹没,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能力,只是重复地问:“你是谁?”
……我认识你吗?
虫在失温时,会感受到什么?
寒冷,剧烈的颤抖,感官失调,乃至于完全的麻木。
只需要多颤几下,他就会失去平衡。
而摔倒也总是不可避免的。
奥兰德没有蒙住尤文的眼睛,他站在楼顶,漠然地把玩着尤文的终端设备,自上而下地俯瞰下去,这栋楼的下方,便是他雄主所在的联邦地质研究所的总部。
……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就连面对死亡的恐惧,都太单薄了。
奥兰德折磨、观刑过无数次战役的俘虏,大多数雌虫、乃至部分雄虫的表现都显著地优于尤文,然而此刻,他竟然难得有一种畅快的感受。
只需要把他杀了。
——一切就会好起来。
研究所损失了一名亚雌,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他的雄主或许都注意不到吧。
哪怕注意到了,天灾、人祸,一些小小的纠纷,都足够让一切踪迹被抹除。
想到接下来没有在中间挑唆的亚雌,雄主很快就能够意识到对他这几日的冷待,回心转意,奥兰德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眼底泛起灼亮的、甜蜜的笑意,仿佛骤然被点亮了神采。
他这一次,一定不会让雄虫再发现任何的不对。
他会好好侍奉自己的雄主,以免让雄虫再次受到不必要的惊扰。
奥兰德毫不费力地破译了尤文的光脑,弹到信息界面,在置顶的位置,找到了他雄主的聊天框。
那几乎是有来有回的一段谈话。
他的雄主回应得相当耐心和细致,几乎称得上有问必答,在休假那天,给尤文转了一笔工资,让这名亚雌去买一身妥帖的西装和光脑。
而尤文的回应是一个很可爱的“收到”表情包。
奥兰德手指死死地扣进掌心,一路上翻,他陪着雄主在荒星出差时,尤文就发过很长的一串话,而雄主回了三个大拇指。
再向上划,便是显示互相添加为好友的标识,时间在雄主回家后,突然对他冷淡下来的时间。
……他的雄主啊。
好歹稍微藏一下吧。
他可以装作没看见的。
奥兰德闭了闭眼,又感受到眼眶一股热意汹涌,他疼得胸腔发闷,强迫自己笑了起来,第一次在其他虫的社交账号上,点开雄主的朋友圈。
和他的账号显示的内容迥然不同。
魏邈对朋友圈的内容做了最简单的分组,留给同事看的,只有一条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