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雨瓢泼而落,如滚珠般落在伞沿,他摁开电梯的按键,走入电梯内部,一路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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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进去,便看见一张屏幕,魏邈将伞合起,抬起眼,看到一张已经称得上相当诡异的面庞。
——说实话,科技进步,也不是全都是好事儿。
起码裸眼3D的恐怖片,是比2D的要更全生态立体的,带给人心脏的震颤感,也完全提升了一个维度。
魏邈抬起眼,屏幕的那张脸上几乎看不出一点儿好皮,脸上覆盖着一层泛黄的焦土,面容崎岖,只能隐约看出来一个脸型的轮廓,脸颊的肉似乎被剜了一大块儿,形成一道撕裂的伤口,对方的脖颈处也几乎都是烧伤,血肉模糊。
勉强能看出来是一个虫。
自从来到布列卡星的上层地界之后,魏邈就鲜少看到电梯里横陈的广告牌了。
……不过这玩意儿,真的是广告吗?
那张脸向前延展,几乎快贴到魏邈面前,魏邈不露声色向后退了一步,听到这名看不出是谁的雌虫露出下牙,笑了一下:“……莱尔阁下,想要找到你,可真是废了不少功夫啊。”
“找我?”
无垠的雨从连接的玻璃桥上落下,从上而下看,能看到一座巨大的、钢筋铁骨的巍峨都市,密不透风的雨帘像是落在一块海绵中,还没有声音,就被吸收走了。
没事儿可以多来上面走走,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欣赏,心情不好可以跳。
地球上最高的建筑在迪拜,叫哈利法塔,有162层高,高800多米;而布列卡星的建筑煌煌赫赫,八百米的楼宇,只是俯瞰时的一个数字。
魏邈哑然,他没有忍住,提出一个合理的建议:“……我觉得你目前最要紧的事儿是找个医生。”
对方浑身上下撕裂的伤口,魏邈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显然是被虫翼刮到,所形成的伤口。
赶紧去看吧,别失血过多嘎了。
“没关系,我不在乎。”屏幕里的雌虫目光灼灼,发出嘶哑的笑声,“我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重视一个雄虫,早知道这样,我不会让你有活下来的希望,你差一点就死了啊!那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鲜血一点一滴的,覆盖住屏幕。
电梯的幅度越来越缓,最后悬停在高空之中,魏邈垂下眼,手拢在风衣的口袋里,左手重新摁了下行键,目光徐徐、和缓,只是在陈述一件简单的事实:“我和你素昧平生,你恨我干什么?”
“因为你是我们元帅的雄主啊!莱尔,你选择了多么卑劣的一条路。”那名雌虫笑容的幅度越来越大,嘴角裂开,手臂挥舞了一下,“你不觉得很有趣吗?雄虫这样的废物,没有虫翼,没有社会贡献,却偏偏可以凭借身份平步青云,从老鼠堆爬到米缸里,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情,你看,你仔细思考一下,是不是?”
魏邈这个时候才发现,对方的右臂,已经不是正常的手臂了。
银漆描的仿神经元假肢,里面黑黝黝的一片,一路传导到对方的肩膀上方,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元帅?”魏邈懒得理会这名雌虫多余的话,敏锐地抓住关键词,他眯起眼睛,问,“你们的元帅是谁?”
“他不是这样跟你解释的吗?”屏幕里,那名雌虫狂笑起来,“也对,他怎么会承认这件事,毕竟这件事可是他的污点之一啊。”
“好了,赫尔诺,冷静一些。”魏邈耸耸肩,手向上虚抬,做了一个收拢的动作,“你看我,我前两天都快莫名其妙被你的属下弄死了,都没有找你咆哮的想法……不过我确实也有些疑问。”
只是当时体力透支,已经没有力气再追问了。
“奥兰德·柏布斯,是你们的元帅?”魏邈抬了抬眼皮,说完这句话,一时间没有其他情绪,只觉得有些好笑。
还记得奥兰德给他的解释合情合理,说赫尔诺是政敌。
他到底能信奥兰德口中的哪句话?
他相处五年的雌君,有哪一句保证,具有真实的效力?
“没错,我真是怕没有雌虫告诉你,所以不得不亲自转达了。”赫尔诺情绪镇定了一会儿,冷不丁地道,“……你在录音吗?”
魏邈斯文地点头:“不得已的自保之举而已。”
赫尔诺盯着魏邈看了一会儿,良久,笑了起来:“你还真是有意思,我以为你会露出很愤怒和受伤的表情,莱尔。”
——毕竟反叛军在雄虫们的眼中,可是实打实的潜在刽子手。
“确实值得震撼。”
“是啊。”赫尔诺的笑容毛骨悚然,“毕竟谁能想到,堂堂的军部上将,上议院议员长先生,竟然是一手创立反叛军的元帅啊!”
魏邈不语。
赫尔诺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早知道该早点除掉你的,不、不对,我应该早点炸毁了军部才对。”
“你们似乎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恩爱。”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旋即笑着道,“觉得和我的这个录音可以威胁到奥兰德……你要掌控他吗?还是你想要将这段录音公之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