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想捐善资予溪州受灾的百姓,也想与知府大人结个善缘,更重要的是,晚生想给家中的未婚妻子捎一条夫人的手串。”晏临浅浅一笑,真有其人似的。
庭中寂静了一会儿,久到宋连以为周氏已经不打算回话。
“手串不好,不如钗子,”周氏眼睛仍然专注地盯着棋子,“我有一根湖水绿的珠钗,若是你未婚妻子皮肤白些,会很相称。”
雨声浩大,淹没了庭外死气沉沉的、木然的做活声,也盖住了春雪的小声吟唱,若不是相隔的距离格外近,宋连都要怀疑这声如呢喃一般的回话是幻觉了。
周氏几乎是在明示!
宋连持着心惊和怀疑在脑中飞快思索着,周氏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拉起了家常,她一定有她的目的,而这个湖绿珠钗,应该就是他们此次前来所要搜寻之物!
执棋的二人依然平静地继续着棋局,好似这就是一段再平常不过的谈话。
周氏的衣服层层叠叠,若是晴天,不免因为黏着汗而吸附在身上,但此时暴雨如盖,风势席卷,齐齐涌进庭内,掀起了她的衣袖一角,转瞬间又重新覆上手臂。
但就那一眼,宋连眸中一紧。揣着那一眼的震惊和困惑,宋连一直忍到二人离开知府宅邸。
“她不对劲!”
“她有问题。”
宋连、晏临二人同时开了口。
方才一局未了,周氏便托困乏,二人正欲离开,时松又匆匆赶到,说是大雨难行,不如留下吃个便饭,也好全了待客之道。但周氏坚持拒绝,“我累了,陪客恕不奉陪。”
周夫人如此发话,强硬又不留情面,时松脸色白了白,也并未恼妻子在外如此驳了自己面子,还坚持扯着微笑尴尬解释夫人身子底弱。晏临顺势告辞,拿了小厮递来的两把伞便离了宅。
此时雨如擂鼓,二人撑伞并行,各自声音都听不大清晰,这种事情也不好喊着说,宋连只好收了伞,闪身钻入晏临伞下,急不可耐开了口。
“周氏手腕处有刀伤,数道红痕,有些结了痂的又被揭下,已经留下青灰色的疤痕。数道伤口不会是误伤,深浅均匀,该是人为。切口不大,像是尖细之物所割。”
宋连语速飞快,一股脑倒豆子似的将那瞬时一眼所见仔细描述。
若不是她眼睛极为敏锐,隔着薄纱帘子,又是风吹袖飘的瞬间所见,断不能瞧得如此清晰。
晏临一时沉默,又继续补充道:“今日她与我下棋时,用的一招脱龙摆凤,是《棋安十八谱》中的招式。此谱失传已久,许筠蘅所见也是有人费心修复编撰,送予她父亲的礼。周氏家境平平,又早早嫁了人,时松这几年才升了任,按理说她没有机会能窥得该谱。”
“而且她对慈心宴一事知晓内情,有意透露。”
果真没有多想,晏临也是如此认为,周氏是有意的,从一开始她就似有感应,急切地想要验证心中所想,晏临冒险直言,她反而松了口气。
难道她是想借晏临的手掀翻慈心宴,难道她想将时松的罪行昭然于世?那为何时松表现的如此惧内,周氏手腕处的伤又会是怎么回事?
这个阴恻恻的宅邸之下似乎藏有不少秘密。
话已说完,二人都若有所思,过了好一会,宋连手肘不小心碰上了晏临腰际,这才忽然回过神来,伞有些小,雨又太大,两人身子都湿了大半。
她连忙撑开了手中的伞,抽身出去。
才行了不远,雨幕中跑来一辆马车,驾车的是逍墨,披着雨笠,眼睛都被雨水打得睁不大开,仍然紧抓住缰绳飞快赶马。
“公子!快上车吧!”雨势大的厉害,逍墨一张嘴,疾风吹着急雨胡乱地往他嘴里拍去,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