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面上带笑,心底却忍不住将这两人骂了千百遍——什么玩意啊,当着她的面秀起恩爱来了?现在她可算是明白季将离昨夜那药是怎么解的了。瞧这两人黏黏腻腻藕断丝连的态度,明显是干了什么苟且之事嘛!真是没想到,她千算万算,居然鬼使神差便宜了她这名义上的姐姐。
江念欢心中不忿,最后连装都快要懒得装了,她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道:“夫君你说,以后给不给欢儿做好吃的!”
季将离被她闹得耳朵都快炸了,只得敷衍道:“好好好,做,都给你做。”
她这才满意收手,又将清空了的汤碗置于季将离面前:“那好夫君,再给欢儿添一碗,嘿嘿,欢儿还想喝。”
季将离端起了碗,却是侧过身,面朝江意晚的方向轻微地耸了耸肩。江意晚笑意未减,只是望着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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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责二十,太仆府里许多人听闻此事都担心春儿一介女流会挺不过去。没曾想春儿不但扛过去了,还在刑罚后第五日便硬生生爬下了床,开始收拾行李。
“春儿姐姐,你这伤还没好呢,还是多歇息几日吧。老爷开恩,特许你伤好之后再出府,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同住一屋的丫鬟大多都对她这府里罪人视若无物,唯有年纪尚轻的香叶好意关心道。
春儿虽名义上是江府二小姐的贴身侍女,却未曾因着这身份受到半点特殊照料。不比燕儿能够住在江意晚隔壁,无论是在将军府还是太仆府,春儿都与其他丫鬟混住着八人通铺,吃穿用度一视同仁,全无任何优待。
“反正迟早都是要走的,多待几日少待几日又有何差别呢?”春儿转过头瞥了一眼香叶,无力地抬了抬唇角。
这丫头是去年才入江府的新人,尚未满十五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爱笑爱闹,对一切人事都抱着难以隐藏的好奇心。
春儿看着她,仿佛看见了多年前尚是自由身的自己,于是不由地多言了几句:“我走之后你要自己好好保重,少说话,多做事,知道了没?”
“啊?我知道啦,春儿姐姐。你别担心,大家都很照顾我的。”香叶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旋即笑着答道,“春儿姐姐你也是,出府之后也要好好保重自己,有空香叶会去探望你的!”
春儿轻呵一声,无奈低笑道:“不,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身为丫鬟,所拥物件本就不多,不消多时,她便是收拾妥当,在香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走出了房门。
此时恰逢正午,一日之中太阳最烈之时。热辣滚烫的日光毫无阻碍地倾洒在她身上,自上而下包裹全身,唯独在她脚底留下一块小小圆圆的黑影。光芒太过刺目,春儿不禁半阖上眼,任凭热浪无情灼烧着她的肌肤,缓步朝江念欢的屋里走去。
“春儿,你怎么来了?身子可好些了?”江念欢在瞧见她的时候明显一愣,却又很快挤出笑容,“父亲都说了,你可以在府里待到身子好全了再走,为何不多养几日?”
春儿摇了摇头,只是轻笑:“小姐,不必了。春儿今日来,是与您告别的。这些年,多谢小姐关照,春儿今日便要出府了,往后小姐可要珍重。”
江念欢随意地应了声“好”,随后便是扭过头,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但凡换个正常人,面对此等舍命相许的忠仆,此刻不说感激涕零,至少也会心生不舍——可偏偏春儿遇上的人是江念欢。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独立女性,即便已在这书中世界轮回三次,她仍旧只把所经历的一切只当一场游戏。无论是江意晚、季将离,还是春儿,对她来说都不过是书中的人物,即便朝夕以对,即便会有微弱感情波动,对她而言,也依然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
她始终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虚假的剧情。而在这其中,仅有她自己才是真实存在的。江念欢坚信,她的世界并不是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因此她的情绪,也不屑分给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人。
察言观色多年,春儿自然读懂了江念欢眼神中的送客之意,只是如今已至最后一回,她索性摊开来,统统说个明白:“小姐,您就不好奇,我为何要替您顶下那些罪责吗?”
添茶的手腕微微一滞,江念欢放下茶壶,狐疑地望向春儿道:“你不是忠心于我,自愿替我承担吗?”
春儿常年波澜不惊的那张脸上忽然燃起了光彩,她放声大笑,笑到自己都直不起腰,才蹲在地上,缓缓道:“我说小姐啊,你也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