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夜色将他的背影笼罩着,渐渐看不清。
出了侯府后,他故意让車夫绕路,经过裴府门前时,掀开車帘子往外看,眼神阴鸷。
高高的门檐下,挂着两盏写着裴字的大灯笼,灯笼将那朱门铜锁照得分外的庄严,透着让人仰止的尊贵与气派。
等到马车驶过裴府,他才将帘子放下。
裴府的灯笼不止这一处,府内亦有静幽光亮,尤以新房的最为喜庆祥和。直到天光乍现,它们被熄灭,以沉寂之姿等待黑暗再次来临的同时,也恭送着主子们的进出。
将近卯时,裴郅出门,低声吩咐下人们一應清扫都要轻手轻脚,切莫吵到顧荃。
他临出院子之时,还眸色暗沉地回望着,眼底满是留恋。
周阳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子落入凡尘,有了世俗的牵绊,长出了七情六欲。
正感慨着,突然看到他转头,叮嘱自己,“你日后跟在夫人身边,记得多笑。”
“……”
大人,你变得也太多了!
主子的吩咐,周阳不敢不听,当下找个角落对着墙,扯弄着自己的脸皮,艰难地练习着。
顧荃睡醒后出来透气,一眼就看到他在独自挤眉弄眼,揉了揉昨晚用力过猛,导致发酸的胳膊,“周侍衛,你怎么了?”
“夫人,屬下没事。”他转过身来,嘴角咧着,看着倒是个笑模样,就是太过僵硬,还透着几分傻气。
莫说是顧荃,黄粱都觉得没眼看,“周侍衛,你若是不想笑就别笑,这笑得也太难看了。”
“屬下…属下一定改。”周阳赶緊背过身去,耳根子都臊红了。
顧荃忽然想起什么,低低笑出声来。
她脑子里全是昨晚的事,强迫自己从前面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跳过,跳到后面睡前聊天的画面。
“我听说怀孕的人最为緊要的就是心情舒畅,我开心,孩子就开心。”
这是她的原话。
孩子爹应是听进去了,所以才会让周阳见她就笑。
“你平日里如何还是如何,不想笑便不要笑,倘若笑得比哭还难看,还不如不笑。”她对周阳道。
不等周阳说什么,又道:“若是你家大人问起,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有她这句话,周阳心里就踏实了,但还是有些纳闷。
等到彭嬤嬤来傳话时,他将黄粱叫到一边,厚着脸皮打听。黄粱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气好地回答,“你自己想。”
这四个字,更是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彭嬤嬷如今见着顾荃,那叫一个亲热。
她奉鲁昌公主的命令来告知顾荃几家铺子的信息后,还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昨天钱夫人被解皇后叫进宫狠狠训斥了一番。
“皇后娘娘说了,子不教有父之过,也有母之过。钱公子身为男子,以讹傳讹诋毁夫人的名声,有失读书人的风范,实在是令人不耻。”
“些许小事,没想到惊动了皇后娘娘。”上位者给的体面,顾荃不仅要接着,还要接得恭敬谦虚,“多谢皇后娘娘替我说话,我这心里好受多了。”
“裴夫人行得正,坐得端,皇后娘娘和大公主都是知道的。”
顾荃作感动状,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她们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