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竹影给谢二配的方子闻起来就奇苦无比,侍女方才刚好熬到收火,咕嘟咕嘟的大泡泡从排气口冒出。
她拿起落在地上的蒲扇,缓缓扇了起来。
这活不算难,就是得有耐心,夏荇一边在心里盘算待会儿与手下人见面的地点,一边查看药罐的情况。
头顶上的杉树微微跟着风摆动。
“殿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周边的都偷懒去了没跟着吗?”
来人在她面前轻轻弯下腰,又尖又细的嗓子毫无征兆地将她从思绪里拉出。
曹公公在宫中混得不错,圆脸养得白白胖胖,本来就看不见多少的眼睛迎着日光,眯成了绣娘针脚才有的缝隙。
他拿过夏荇没怎么握紧的傻子,蹲下来扇火:“这种事情叫奴才来就行了,殿下金枝玉叶,从小到大都是咱家看着长的,哪里能干这种活。”
脖颈处上百颗珍珠所串的珠链垂入草叶。
全身行头素到还没他这一条链子贵的夏荇:“……”
曹公公谄媚地笑,半点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招手叫跟在后头畏畏缩缩磕头的小孩们上前来。
“既然在这儿遇见了殿下,咱家也省得跑一趟,”木盘里捧着的卷轴被毕恭毕敬地送到夏荇眼前,“这便是娘娘给殿下讨来的东西。”
卷轴上的祥云纹里绣了金线,仙鹤展翅,嘴巴里衔根断成俩半的红线。
“这……”夏荇睁大眼睛。
她好像猜到这卷轴里的内容是什么了。
曹公公笑盈盈地解开系带:“娘娘说,怨偶一对也是互相蹉跎。”
展开,大恒皇帝龙飞凤舞的字迹快要写出纸张。
“只要殿下日后健康快乐就好了。”
久居深宫的太后心满意足地送出和离书,虽生细纹却不掩美丽的眼睛注视下头的公公,轻声细语地嘱咐要带给她的话语。
这一刻无关皇家、无关世俗言论,只是简单地从母亲出发,看向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女儿。
“好,”夏荇接过那份亲飘飘的皇帝墨宝,平稳的声音略有颤动,“本宫知道了。”
卷轴在日光下晒得太久,入手就带来股温润的暖流。
她转过身,目光投向层层群山之外,正南方的人烟下刚好路过一行大雁,
……
雁声凄惨。
萧舟雪当时双腿皆断无法移动,夏荇索性将她背在肩头,俩个人互相搀扶着走。
与异世灵魂一见为故的长公主疼到抿紧嘴唇,又在对方所告诉她的设想里畅快地笑了出来。
身后就是围追阻截的山匪,个个眼毛绿光,想要将公主抓住,去和山下奉命剿匪的官兵谈条件。
“喂,夏荇,”见识到她那面皮之术的萧舟雪戳戳她的右脸,说话颠三倒四,“本宫这条命大抵是撑不了多久了,遇见你真的很开心。”
随即,用尽全身力气,把气喘吁吁的身下人往旁边的山坡下带。
竹林遮挡从天上掉下来的梅雨。
世界天旋地转,夏荇只能看清萧舟雪火红的唇。
“你那计划着实是有趣,可惜本宫没这个命带你回京。”
女子也可以抛头露面不拘束于后院,也可以出任要职造福天下百姓。
“噗通——”,二人齐刷刷落入湖里。
水面雾气蒙蒙,鲜血自伤口翻涌,散成红色的莲。
夏荇最后听见萧舟雪如此道:“不如,你就顶替本宫的身份去吧。”
如此,也算你我同行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