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甜细腻的糕点刚一入口,冉漾险些哭出来,她已记不清,多久没吃到甜的了。
她一手抓着糕点,一手抓着李子,又哭又笑地享受着这顿“天赐的盛宴”。
忽的,静谧的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冉漾背脊陡然一僵,一路逃荒南下,叫她愈发地敏锐警惕。
确认那隐约传来的响动并非风声,而是脚步声,冉漾心下大骇,借着夕阳余晖环顾四周,最后抱起孩子,钻进神龛之下。
龛桌垂下的黄色帘布,刚好遮住她瘦小的身躯。
而在脚步声停在门前时,她恰好也将蒲团上那两碟贡品藏了进来。
下一刻,门被推开,呼啦啦进了许多的脚步。
“老大,这回咱们可赚大了!那钱老狗平日拽得二五八万的,刚才你不过拿刀在他面前耍了那么几下,他就乖乖让人把银钱拿出来了!”
“哈哈哈哈他那副吊怂样,我差点儿没笑出来。”
“要我说,还是咱们老大威武,刚才那刀法,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来人似是有五六个,边兴高采烈地聊着,边往屋里走。
神龛下的冉漾听他们又是耍刀又是拿钱的,心头一沉,这是遇到山匪了?
耳听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息凝神,又悄然捂住怀中婴孩的耳朵,暗暗祈祷着孩子千万别醒。
神龛之上忽的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疏懒嗓音:“哪个兔崽子把老子给土地爷供的贡品吃了?连碟都偷,穷疯了嘛!”
一时间呼吸相闻,耳鬓厮磨,宛如有情之人床笫上浓情蜜意的耳语,然在眼下岌岌可危的二人之间,唯剩无尽的惊惶与一遍遍急切的呼唤。
季绪颤手抚向少女的后颈,抚到满手的血,耳畔是她温热的吐息,他听到她艰难说话,带着孩子气的得意:“杨云婵送的,第一次用,厉害吧……”
她凭借着最后的意识将绳索塞给他,终是支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雪后初霄,冰棱裹缠在光秃秃的枝头,映着晴光闪烁出粼粼碎光。
一行麻雀越过寒枝,落在草屋前被扫净的土地上,探头探脑寻觅食物。
忽然一盆热水泼出来,麻雀呼啦啦振翅四散开来,屋内随之响起李二娘的惊喜的声音:“小娘子,你醒啦!”
她匆忙放下匜盆,上前小心扶起挣扎起身的冉漾,可怜道:“你们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物,竟被逼迫成这副模样?”
冉漾只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车毂碾过一遭,没有不疼的,听她这样一问,昨夜之事在脑中纷杂翻涌,与后颈的伤一起,引得她头痛欲裂。
她自来是能克制的,只是情态难?些,而李二娘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摔得失了智,急忙问:“小娘子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还忆不忆的起你夫郎?他又伤又病的,昨夜可在你榻前守了一夜呐!”
“夫郎?”冉漾疑惑。
李二娘一拍手:“完了完了,哎呦,造孽啊……”
“什么完了?”
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李二娘回头一?,正是昨日浑身浴血,抱着这小娘子深夜上门求助的年轻郎君。
想起他对这小娘子流露出的情意,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将地方留给二人,转身出去了。
季绪很快端着药碗坐到榻沿,问道:“可有什么不适?”
冉漾不说话,定定?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夫郎?”
她尾音上扬,眼中迎着窗外日光,溢出零碎的笑意,似是诘问又像调笑。
季绪面无表情与她对视,忽然搁下药碗起身,“?来真摔傻了。”
冉漾见他要卩,连忙伸手拉他,却因此扯到臂上的伤口,不由“嘶”地一声。
季绪见状匆忙回身,虚虚握住少女的手臂,眼?着白色绢帛上又渗出点点血迹,眸中染上愧意,“疼不疼?”
“可疼了。”少女皱着脸,“昨夜在崖顶,我疼的都快要抓不住你了。”
冉漾说完这句,季绪好久没有回音,她正要抬眼去?他的反应,忽觉眼前一花,青年动作轻柔地,曲指为她沾去了因疼痛而蓄在眼尾的泪,放软的声音随之落下:“为何不卩?”
冉漾微怔,说:“怕你死了。”
青年低低笑出声,“我死了岂不很好,那样你便自由了。”
“可我不想让你死。”冉漾认真地?向他,“季绪,你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如今皇室衰微,天下纷乱,就连我也觉得,欲要扶正国统,在这其中耍些诡计手段无可厚非,也称不上与道义相悖,可偏偏你会觉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