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隆衣铺的线索几乎中断,观谢明霁的神情,怕是无所收获。
冉漾白日里在户部累得很,此刻也没有兜弯子。谢明霁既然来求教,她道:“不知谢大人可查过铺中账目?”
顺隆衣铺明面上是冉漾接手,谢明霁回:“冉大人到何处都先查账的习惯,可真是半点没改。”
他命人取来一本誊抄的账目,冉漾圈出怡棠楼与另外两处。
“恩客狎妓,这笔银钱本就不清不楚。若是有心多付银两,谁能知晓?”
她在怡棠楼候场时耳闻目睹,加上乐班中姑娘们的刻意打听,有些美人几晚的身价,几乎都要赶上繁春楼的头牌。
“以青楼的名目,将多余的银钱送到顺隆衣铺制衣。那么,原本的贪墨银就过了明路。”
“除了顺隆衣铺,应当还有其他地方。自然,行贿之所也不止怡棠楼。”
三教九流之地,一切都便于隐匿。
谢明霁正了神色,冉漾所言他从未想到过。
“冉大人说这些,是否有了证据?”
“只是猜测,”冉漾半真半假,“我的侍妾原是青楼中人,与我说了些事。不瞒谢大人,我也顺着去青禾巷看过。”
她只能查到此处,再多,恐要将自己搭进去。
冉漾收手,不过这几条线索,对谢明霁而言已经足够,接下来且看武德司的手腕。
“账本上其他可疑的铺子,譬如当铺,都可深挖。”
“只是一点拙见,有没有用场全看谢大人。”
宣国公府的人送了冉漾,自外合上房门。
夕阳西斜,内室的暗门打开,此一处包房竟是与隔壁雅间相连。
“殿下。”谢明霁上前对窗边人一礼,若有所思。冉长瑾那几段话,确实提醒了他。
“不知殿下如何看?”
谢明霁亦如此想,急于办案:“那臣先行告退。”
屋中重归宁静,黄昏的金晖镀于窗畔。从明窗望去,街巷热闹情形尽收于眼底。
才从茶楼中出去不久的冉漾,在街头漫步,顺手又买了个糖人。
太子殿下唇畔不自觉浮起一抹浅笑,行人来来往往,她偏偏要自己吹糖。看着那红棕色的糖稀一点点鼓起,女郎的笑冉明媚而纯粹。
如画一般的美好。
……
谢明霁后头如何查案冉漾不再留心,户部公事有疑,她寻了闲暇去陈府求教。
书房内烹着清茶,得首辅指教,一直困扰于心的疑难骤然有了思绪,冉漾眸中添上几分喜色。
陈祯捋了捋胡子,望人静心思索,一条条梳理分明。首辅心中不无自得之情,他看人从来不会有差错。长瑾天资之高,远在同辈之上。若是他蒙上苍眷顾,时运得济……未必不能在朝堂有一番作为。
“沁儿今日在花苑亭中练字,你若得闲,指点她一二也好。”
冉漾一笑:“是,多谢老师。”
从她年前升任户部郎中后,首辅便做主,将膝下四女许配给了她。
相府四姑娘陈沁虽为庶出,姿貌平平,生母更出身微贱,只是外头买来的歌伎。但这门婚事,实打实是冉漾高攀。
陈府的小厮在前引路,荷花池畔,陈沁见到未婚夫婿,脸颊浅浅飞起红云。
午后的会面是父亲允准,又在陈府中,不必害怕有人说闲话。
“冉郎。”她福了福身子,赶忙让侍女给郎君斟茶。
她在府中并不受宠,纵然同于女学读书,却完全不能与素有京都才女之名的长姐相较。父亲为她定下的这门亲事,她已经足够欢喜。
陈沁让出位置,见冉郎去瞧自己写的诗帖,羞涩地低头一笑。
冉漾闲闲翻过几页,陈沁的字端庄娟秀,很有长进。未及笈时,她于后宅总是谨小慎微,不敢有任何盖过长姐的地方。也是到了定亲后,主母为她操持婚事,教她出嫁之仪,才渐渐自在些。
冉漾从不吝对陈沁的夸赞,笑语几句,从袖中取出了一小方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