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盘算着身上几条罪状,谢明霁道:“不用想了,死刑是轮不上的。”
就算陛下重责首辅旧党,杀一儆百,冉长瑾也至多就是革职流放。
冉漾心下更安稳些,谢明霁笑了:“这样吧,我府上正好缺个书吏。念在过去一点交情,我去向陛下求个人情,你到国公府随侍如何?”
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却绝非信口开河。
冉漾知道谢明霁军功在身,他既然许诺,必定是有几分把握的。
“好啊,那便多谢世子殿下。”
流放地千里之外,清苦难挨。倘若谢明霁愿意出手保她,莫说做小厮,做他外室都成。
如此坦诚,反倒叫谢明霁没了逗弄心思。
“还有一事,”冉漾抬眸,“冉府的人在外头,你替我告诉她一声,让她把退婚书和半块玉玦送回陈家。”
“怎么,不指望你那恩师保你?”
“随缘吧。陈家四娘子云英未嫁,别让她受我连累。”
她在陈府本就过得艰难,此刻不知又听了多少奚落。
北风灌入窗子,小小一盏烛火随风摇曳。
灯火映照下,狱中的小郎君墨发披拂,面庞精致如玉,眉眼间无一处不动人。
“还没瞧够?”冉漾没好气。
自己不就落魄了些,谢明霁至于看这么久。
清悦的声音响起,世子殿下堪堪回神。
他惊觉自己的失态,顿了顿,道:“你自己保重些。”
“嗯。时候差不多了,你走吧。”
冉漾点头,若有机会,她当然会好生爱护自己。
谢明霁走出刑部牢狱,当差的官吏陪笑迎上前:“不知世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谢明霁解了腰间锦袋,随手掷与为首之人:“里头那间牢房,多备些炭火。他畏寒。”
“世子殿下尽管放心,下官等省得。”
宣国公世子交托的事物,无需人监看,自有人办得妥妥当当。
天欲雨,谢明霁立于刑部阶前,吩咐了冉府的人几句。
怀月作了男子装束,深深对宣国公世子一揖。
谢明霁还要入宫,没有在刑部多停留,大步离去。
……
御书房内,谢明霁拱手一礼:“陛下。”
帝王未问他从宣平府归来先去了何处,君臣二人心照不宣。
卷宗已送到帝王案头,季绪批复。
科举行贿一案牵连甚广,大有法不责众之意。
谢明霁自顺隆衣铺始,先后清查怡棠楼、天宝当铺等多处据点。
会试考生贿赂主考官,明目繁多。
譬如入当铺,以低价典当珍宝,此为定银。中举后再以高价赎回,一来一回,流水般的银子就神不知鬼不觉进了当铺。又或者,天宝当铺摆出种种赝品,士子当珍品来赎,分三六九等。贿银多少,名次便能大致落在多少。
寻枪手代考亦可。有专人做策应,牵线找到考生中有意旁门左道者,于声色之地洽谈。怡棠楼中,若是点海棠或是桃珠几位姑娘,其实找的便是背后的枪手。
士子间口口相传,盘根错节,彼此又拿捏住舞弊的把柄,无需担心泄密。
如此隐晦行事,得利不知凡几。
枪替夹带于乡试中最甚,多少人借此谋得举人功名。
到了会试之时,且看贿赂主考官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