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轻衣歪在榻上,慢悠悠道:“各自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事也好。”顿了顿,她又说,“等平阳大些,看看能不能将她也带出来。”
裴琢玉抬眸看宁轻衣。
宁轻衣又说:“跟着皇后也可,想当年,阿娘也是长安城中风流人物。”话锋一触即离,她提起了越王府找来的孤女。学馆的事早前就有计划了,可因为种种,一直没有着手去做。幽幽叹息一声,“每个人秉性不同,如果都是学医的料,那就都塞到医学馆去。”学馆和医学馆重叠交叉,也是计划未曾推行的原因之一。
“如果从孩童时代抓起,那不管未来从事什么,识文断字都是必须的。”裴琢玉琢磨一阵,道,“国子监下有国子学、四门学、律学等,那学馆也能如它们那般分置。”国子监虽有分科,可总体上是按照资荫的,出身不同,能学的也不同,毕竟这是一块及第登科的跳板。但学馆与国子监目的不同,有的可学,有的当弃。
宁轻衣:“比照国子监还得置学舍才是。”
裴琢玉莞尔一笑,说:“那样的话学馆落在南府就不妥当了。”南府有集书馆,有往来的士人,还有些走马看花的纨绔,不适合做学馆。
宁轻衣眸光一亮,问:“琢玉有主意么?”
裴琢玉也没卖关子,她道:“殿下觉得寺庙如何?”有些大点的寺庙有厢房数百近千间。寺庙做慈悲业,庙宇近乎旅舍,供往来旅人歇脚、贫困士人读书。有的也收拢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浪儿,单靠香火钱养活他们。庙宇可用,这些可怜人也可用。况且大德之人,一呼而百应。若是能与僧道交好,未来益处也是极多的。
宁轻衣领悟了裴琢玉话中的意思,她唇角笑意更甚,双手搭在裴琢玉的肩上,笑吟吟道:“校正医书局中有自道观寺庙来的人吧?琢玉这么说,是有目标了吗?”
裴琢玉扬眉问:“昭文寺怎么样?”
昭文寺在崇仁坊,是前朝昭文公主宅邸,昭文公主后来出家,舍宅为寺。前朝公主之宅寺,在本朝未曾被回收已算不错,就别想着跟新建的寺观一个待遇了。昭文寺主持心善,可寺中香火不够鼎盛,寺里过去产业丰盛,可又逐渐被当朝权贵侵占,日子过得便有些艰难。
“昭文寺在崇仁坊,离山阳长公主府以及咱们府上都近。”裴琢玉也是有私心的,崔萦到时候读书,总不能离平康、崇仁二坊太远。要是在长安郊野,那来来去去得多辛苦啊。
“颜娘子已经抵达长安了,这事情正好交托她去办。”宁轻衣道,总不好事事都压在裴琢玉身上。姑母介绍的人都是有本事,卢夫人能将集书馆管理得井井有条,而学馆呢,正好让颜娘子来主持。
言语间将未来要做的事情敲定,裴琢玉大松一口气。
她捉着宁轻衣的手,又道:“殿下近来身体大好。”
宁轻衣眉眼带笑:“多亏有琢玉在呢。”顿了顿,又说,“可总不好用这样的面貌示人。”毕竟她好了,对一些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裴琢玉眉头微微蹙起,控制不住想到一些恶事。想当年,殿下身体也是时好时坏,这其中谁在“用功”,都不用刻意挑出来了。为了以病态示人,公主会重蹈覆辙吗?裴琢玉警觉起来,薄唇一抿,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准备如何?”
如果要她跟裴治那样做,她不会愿意的。
她宁愿一走了之,再也不管此间事。
宁轻衣在裴琢玉的身上看到一丝审视、一点冷淡,她佯装不知,只是笑道:“只能大力投钱塑金身、抄经文祈福了。”她病得久,尚药局那边的人极少来,一些试探也消失了。
看裴琢玉神色缓和,宁轻衣才慢条斯理说:“长安不止一个‘昭文寺’。”若只选了昭文寺,恐怕一些人会生出怨怼。那帮人她就算不愿意用,但也不想将对方推到诸王那边,成为兄弟们的助力。
“岂不是很费钱?”裴琢玉道,没等宁轻衣应答,她又笑了笑说,“江山无价。”
宁轻衣笑道:“钱是最不缺的东西。”
贫困的裴琢玉语塞,伸手掂了掂自己的荷包,其中一些还是崔萦存放在她这的。
“缺钱?”宁轻衣问。
裴琢玉蹙眉。
说缺吧身上哪样东西能便宜了?说不缺吧,的确没几个钱能用,虽然她现在也不大有用处。
宁轻衣偏头:“不给。”
裴琢玉眨眼,问她:“为什么?”
宁轻衣漫不经心说:“怕你远走高飞啊。”
裴琢玉:“要走的话,身无分文也能走。”
宁轻衣:“……”她捶了裴琢玉一把,故作恼怒地瞪她,“你会不会说话?”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这话也真是够扎心的,毕竟当年流放途中的“囚徒”,也没几个钱。
裴琢玉捉住宁轻衣的手,笑了起来,承诺说:“不走。”
简单的两个字,让宁轻衣才堆起的些微不快,立马作烟消云散了。
第39章昭文尼寺
说是学堂之事交托给颜真言处理,可临到那日,裴琢玉恰好得了空闲,思来想去,仍旧决定走一趟。
崇仁坊,昭文寺中。
静安拨弄着佛珠,心中略显不安。
七月的天,仍旧炎浪如潮,她心中却是一片寒凉,生怕寺中几十号人没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