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细看,他的银甲也早褪了下来,这才没有声响。陈绾月心跳怦怦,起身要行礼,被韦延清拦住说不用虚礼。她抬头笑道:“陛下什么时候来的?一点声儿也没,臣妾都没能迎接。”
韦延清坐下喝了茶,不疾不徐道:“想看看朕若不在,你相思无解,会困成什么样子。”
陈绾月脸颊飘红,又娇又羞道:“人家不是好好坐在这儿。”
“嗯?”韦延清含笑抬眸,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撒娇,明显想了一想,会意去抱娇俏可人儿去了宽绣榻上,“就这么想朕?”
陈绾月也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方才那一声儿着实太羞人,但那也是因为他言语挑拨在先嘛:“陛下让让臣妾不可以吗?”说着,伸出手臂攀去男人肩颈上方。
甚好,这又是一句切实的娇意温暖。
韦延清低眸看那脸庞儿半晌,不觉哑然失笑道:“今日是怎么着?娇气。”
其实他心知肚明。
陈绾月酡红着小脸,只能答道:“绾儿真的想陛下了。”
本该是欢喜的语气,可不知为什么,说出来时却又变得委屈,眼尾也湿润滑下珠泪来,无知无觉牵动着韦延清的视线,直深进心脏里去。
他抚摸她的鬓发,耳垂,又一路向下,握紧她的腰。
“有多想?”
男人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也带有微显克制的颤抖,被似笑非笑的语气遮掩。
然而不等她回答,只是一个抬眸,韦延清就已做出安慰的策略,亲手揾去她的泪,轻解罗带,互诉衷肠一番,得鱼水之欢。
她眸中仍含着泪水,只不再是为离情感怀的泪,而是陌生又熟悉带来的情动。
“陛下……”
“朕在。”
“最后谁都会离开,对吗?”
或许,她可以问一问二哥哥。
韦延清道:“没有人会一直在,但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又一次夺走她所有的心神,陈绾月再也不能胡思乱想了。
她终于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在他既霸道又强硬的驱赶下,连回味的机会也不给她,只能一直往前走,和他一起往前走,不再回望已经逝去的落花流水,只看今朝、明夕。
陈绾月道:“臣妾突然发现……”
“嗯?”
“臣妾原来这么爱陛下。”
爱到心甘情愿一起与他看碧海苍天,月升普世,即使生命有尽,人事无常。
韦延清也不去争为何是突然,只是笑道:“说什么傻话?我们是爱人,也是要相守的家人,你不仅要爱朕,还要一直爱朕。无论如何变迁,只要我们的家园在,爱就会有延续寄托,开满花园,什么时候你采摘下一枝来看,不管摘了哪一枝,那花儿开得一定都很好。”
他们的爱,将有始有终,在秘密花园里欢快存活。
生,在花园。死,亦在花园。
别人可能会一个又一个离开,但相爱的他们总要有个承载。
几个月后,李皎然如愿出使和亲,而陈绾月的身边仍有那么一个人陪伴。也许她所熟识的亲近之人都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而对于她来说,大抵只是为了和那个不失散的人一起看尽物是人非事事休,沧海如轮转,谁去谁留空愁欢。
不如一杯酒敬上天。
后来,韦延清实现了诺言,在这座世外花园的核心,又深思熟虑加注了唯一。
——皇天后土,伉俪情深,肯恕朕过,一世双人。
一道朱笔批就的圣旨昭告天下,皇帝决意承不能为皇室繁枝之罪,宁悬置后宫。
即使有很多人反对,他也一直坚持了下去。
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喊着“二哥哥”的幼时宝儿,豆蔻宝儿,披红宝儿。
他也为她以后白发如雪,只为他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