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爆发出一阵大笑,神情透着异常的欢欣鼓舞,大呼小叫着跑进人群,和他们一起发疯——在看到城市意志时,这些人同样陷入了疯狂,哭喊,嘶吼,喃喃自语,许多人将身边的人当成了敌人,扑上去撕咬他们的血肉,惨叫声和咆哮声此起彼伏,血污溅满了每个人的面孔,人人脸上的神情都扭曲而狰狞,甬道彻底变成了混乱的地狱。
传说中的女妖们殊死搏斗,疯狂的信徒们用鲜血为她们的厮杀添彩。
虽然被按倒在地,但布鲁斯依旧能听到四周的混乱,他想要抬起头,看看周围的情况,然而压在后脑勺上的手仿佛有一座山那么重,让他根本无法抬起头。
“克拉拉变成了城市意志?”布鲁斯只能问。
在被按倒前,布鲁斯的最后印象就是主祭人的那句话,随后磅礴的力量轰然爆发,将他重重地推出去,联系主祭人的话,他立刻猜到克拉拉应该已经变成了城市意志。
布鲁斯来不及想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也来不及去想自己该如何使用这条信息,他只是本能地问:“哥谭怎么样了?”
“不,克拉拉死了。”拉莱耶依旧看着空中的两道影子,“不想死的话别抬头。新的城市意志是美杜莎,你不能看她的眼睛。至于别的,那不是你需要关心的,侦探。”
听到这句话,蝙蝠侠静了静,终于不再试图爬起来。
布鲁斯身上有带能够阻挡视线的装备,但是他也不能确定城市意志的能力到底是如何运作的,或许他只要闭上眼就不会被石化,又或许是只要美杜莎看向他,他就会变成一座石雕。
“你不受影响?”他问。
“是啊,代行者总要有些优势,是吧?”索瑟斯喃喃。
布鲁斯听得出他的心不在焉,他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而是在关注什么别的事。
他听得到教徒的骚动,听得到古怪的尖叫和嘶吼,空气里飘来浓郁的血腥气,可他没有听到新生的城市意志发出任何声音。
一股难以形容的不安感袭击了他,布鲁斯感到了些许焦躁,他强迫自己定下神,问:“现在情况怎么样?”
“你想问新生儿在干什么?”索瑟斯语气很平静,“well,她正在试图吃掉我们的哥谭。”
听到这句话,布鲁斯再度挣扎着想要坐起,但这次侦探更加用力地按住了他。
“你现在有什么用呢?”黑发从他的手指间挣扎出来,索瑟斯不为所动,继续往下施加力量,“你想说你可以赌一把?这是你的城市,一切发生在哥谭的战斗你都要插手?还是觉得你的意志力足以让你不像那些人一样发疯?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你现在甚至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不是吗?但是这个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侦探。这一次你没有准备,在这种时候就别贸贸然闯入神之战场了,我还不想浪费时间打晕你。”
这番话听起来毫无问题,但是布鲁斯并没有因此感到好一点,他甚至感到恼火,仿佛有谁点燃了他心底的愤怒,沉寂的火山陡然喷发,他低声吼道:“而你的选择就是袖手旁观吗?”
索瑟斯的声音轻得像是冰:“那么你又想做什么?她们在争抢哥谭意志的身份,赢家才可以拥有这座城市,但无论这场战斗的结果是什么,对你其实都没什么影响,不是吗?会被影响到的是我,毕竟新的哥谭可能不会再选我当代行者,真遗憾,为了这个身份我可是出了不少力……”
他的话没有说完,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布鲁斯忍无可忍挥出的拳头。
拳头与手掌相互僵持,索瑟斯的手指紧紧扣住布鲁斯的拳头,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布鲁斯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手指压迫在他的血管上,阻止了他的脉搏进一步加快。
愤怒化为岩浆,在他的血管里奔涌,他咬紧了牙,忍受着灼伤的幻痛,“放开我。”
索瑟斯:“我想我已经为你分析得很清楚了,就算这样你还要阻止新生的城市意志吗?”
他的话不无道理,但布鲁斯也知道他刚才的说法并不是发自内心。
“别试探我。”他的嗓子是沙哑的,“是的,我会去阻止,因为——”
太多太多浓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涌入了他的心脏,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布鲁斯深呼吸,他想要像以往那样克制,现在不是情绪化的时候,接下来需要的是沉着冷静,他明明知道这些。
但他眼前走马灯一样闪过了更多的画面。
滴水兽上多出了脚印,阴云和细雨成了这座城市最常见的天气,雨水洗刷了积年的血污,妓。女和恶棍逐渐从潮湿的街道上销声匿迹,雨伞下,火星跳动着,带着他回到更遥远的过去。
滚动的珍珠,下水道,枪声像是钢琴的重音,他看到墓地和森林,蝙蝠从墓穴里哗啦啦飞起,阿尔弗雷德将黑伞递到他手中,他们站在坟墓前,看着一抔又一抔土从铁铲上滑落,墓碑上刻着他的孩子的名字。
布鲁斯想问,你曾经目睹这一切吗?但他知道她没有,哥谭只是静静地注视一切。
雨中女郎从宽檐帽下露出她的蓝眼睛,那双眼睛像是遥远的童年时的天空,飞鸟的影子在天空中掠过,她的眼睛里倒影着整座城市。
她就是哥谭,也只有她才是哥谭。
“——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我的家人离开了。”
说完这句话,布鲁斯喘了口气,“所以你……”
他忽然听到了索瑟斯的笑声。
侦探笑得很轻快,带着点只有他才有的、无法复制的慵懒:“那么以后这座城市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