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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恩师一愣，立刻感受到了这句话的分量，林老爷子的背景他早就听整个病区的病友唠嗑过。不是一般人家。正因为背景深，没人敢和林老爷子交朋友。

nbsp;nbsp;nbsp;nbsp;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统领千军万马，现在在休养中心成了光杆司令。他倒是不忌讳，每次都主动上前聊天，聊着聊着就成了朋友。他没想到自己这个爱徒闷声不响竟然嫁了这样的人家。

nbsp;nbsp;nbsp;nbsp;真是怪低调、怪懂事的。

nbsp;nbsp;nbsp;nbsp;林老爷子那言外之意恩师也听出来了，似有若无的不满情绪。恩师本着护犊子的心态急忙说：“那您可有福了。小宋和别的年轻人不一样，特别老实乖巧，特别会照顾人，特别是老年人，照顾得特别好。”

nbsp;nbsp;nbsp;nbsp;恩师连说了四个“特别”，把林老爷子眉头都说皱了。林老爷子的手伸进放黑子的缸里胡搅，搅得棋子沙沙作响，“老不老实、守不守规矩不知道。倒是很爱出风头。”

nbsp;nbsp;nbsp;nbsp;恩师露出不明所以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宋鹿知道老爷子是在敲打她和宋绫在慈善晚宴上的争锋。还有她此刻身后像是黑客帝国两大主演的黑衣冷面保镖。她出门必有保镖跟着，可这不是她摆谱，是他孙子安排的。

nbsp;nbsp;nbsp;nbsp;之后，宋鹿在老干部休养中心逗留了半小时就回市队了。保镖也总算放假回家了。

nbsp;nbsp;nbsp;nbsp;时隔一个多月，宋鹿回到她在申港市射击中心的寝室。

nbsp;nbsp;nbsp;nbsp;她离开的时候来不及带走任何东西，只拜托Y来过一次，取走户口本、身份证、结婚证和学生证等重要证件。所有东西该在什么地方还在什么地方，只不过表面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牙刷、脸盆和杯子这些东西因为沾了水长满了青灰色的菌丝。

nbsp;nbsp;nbsp;nbsp;宋鹿给寝室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她丢掉所有长霉的东西，把床单和被褥洗晒了。春被被她叠好塞进柜子，从行李箱里拿出轻薄的蚕丝被，给床铺换上干净的四件套。行李箱里除了被子和日用品就是带来温习的书。她把书一本本竖起来靠在墙边，用一个相框充当书靠。

nbsp;nbsp;nbsp;nbsp;做完这一切已接近晚上11点。

nbsp;nbsp;nbsp;nbsp;宋鹿抱脸盆去浴室，速战速决洗头洗澡。她用毛巾包着脑袋，热腾腾地从浴室出来，碰到在盥洗台边刷牙的女队友。

nbsp;nbsp;nbsp;nbsp;盥洗室东西两面墙上镶嵌着连排的大镜子。三个队友同时在镜子里看到宋鹿，其中一个急忙吐掉嘴里的水，转过身，嘴角还挂着雪白的牙膏泡沫，她一边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嘴角，一边笑眼弯弯说：“小宋姐，你回来啦！”

nbsp;nbsp;nbsp;nbsp;宋鹿朝她点点头，笑容从心底溢到脸上，“嗯，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那个活泼的女队员转身，快速漱了口又低头吐掉水，再次转过身来，眼睛更加亮晶晶地说：“小宋姐，你可能不知道，队里换了一批新枪。德国产的高级货，数量不多，根本不够分。张琼那支枪肯定会给你，明天能让我试试那把枪吗？张琼在的时候，连摸也不让我摸。”

nbsp;nbsp;nbsp;nbsp;另一个女队员用手肘击了一下说话的女队员，“提已经离队的人干什么？无不无聊？现在十一点多了，刚才还说困，现在又要聊。要聊明天聊。晚上不肯睡，早上不肯起，明早又要被教练罚跑了。”

nbsp;nbsp;nbsp;nbsp;先前那个脖子上挂毛巾的女队员立刻闭了嘴，朝宋鹿眨眨眼，以眼神传递满腔的期盼。宋鹿僵着不动。她不知道自己会领到什么枪，就不可能随口答应队友看枪。她的不开口，在对方看来却是端着架子。女队员脸上立刻僵僵的。

nbsp;nbsp;nbsp;nbsp;动手的女队员也满脸堆笑看向宋鹿，“小宋姐，晚安。”后者拉着前者风一样消失在盥洗室。宋鹿的那句“晚安”只有她自己和另一个队友听到了。然后，第三个队友也沉默不语地走了。

nbsp;nbsp;nbsp;nbsp;队友走开一段时间后，走廊传来叽里咕噜的讨论声。隔着一段距离，声音又被故意压得很低，宋鹿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但宋鹿可以猜。

nbsp;nbsp;nbsp;nbsp;小师妹那番“被男人睡才留队”的言论肯定不止发给了她一个人。唯恐天下不乱才是张琼的性格。现在多少人看着她宋鹿，想的却是她后面的金主。

nbsp;nbsp;nbsp;nbsp;宋鹿和张琼本来是既生瑜何生亮的良性竞争关系。而现在，宋鹿凭身后之人的一己之力挤走了有周老师作为后台的小师妹。从队友们的言谈举止里，宋鹿读出了一种“惹不起，要远离，避瘟神”的意味。

nbsp;nbsp;nbsp;nbsp;哎，确实没跑。

nbsp;nbsp;nbsp;nbsp;她就是靠林也回来的。这一点没得狡辩。她不能意志消沉。想要重新获得队友的信任只有更加努力拿出成绩让他们信服。

nbsp;nbsp;nbsp;nbsp;宋鹿刚才在浴室就刷好了牙，回寝室反锁上了门。

nbsp;nbsp;nbsp;nbsp;她插好吹风机的插头，弯腰，低头，解下包在头上的毛巾甩在衣架上，湿曲的长发垂下来。她分指插入发间，吹风机轰鸣起来，随着她手指的抖动，栗色的头发被一绺绺吹起来。

nbsp;nbsp;nbsp;nbsp;申港是沿海城市，一年四季湿度大，冬天阴冷入骨，夏天闷热异常。宋鹿才吹了几分钟，洗得清清爽爽的身体就又开始冒汗。

nbsp;nbsp;nbsp;nbsp;实在热得不行。

nbsp;nbsp;nbsp;nbsp;宋鹿关掉吹风机，拖一把椅子到窗口边上，拉开一扇窗户，坐在窗边上，一只手插入头发撑着低垂的额头，一只手滑手机，让时不时从窗缝钻进来的自然风吹干她半湿的头发。

nbsp;nbsp;nbsp;nbsp;林也已经被她训练得很好，习惯了发微信。在她洗澡的时候，他发信息来：明天开始训练了？

nbsp;nbsp;nbsp;nbsp;宋鹿回：嗯。夏训每周训练5天或6天，每两周有一个双休。

nbsp;nbsp;nbsp;nbsp;林也：这周休哪天？

nbsp;nbsp;nbsp;nbsp;宋鹿：这周是双休。

nbsp;nbsp;nbsp;nbsp;林也：别忘了打针。

nbsp;nbsp;nbsp;nbsp;宋鹿驱动手指摸额头，湿漉漉的指腹平扫脸上的肌肤，几乎摸不到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是疤痕体质，只要受伤纤维结缔组织会过度增生。所以，受伤后不出所料的她的伤口愈合以后长了疤痕瘤。当时疤痕增生像是一条粉色蠕虫显眼地爬在眉骨上方。

nbsp;nbsp;nbsp;nbsp;特别难看。

nbsp;nbsp;nbsp;nbsp;Y宋鹿推荐了申港有名的整复医生。医生上门打针，将半管药剂横着从左边推进疤痕瘤，又拔出针头，从右边推进剩下的半管。这针打得又慢又痛。打完针一礼拜，增生变红，从粉青虫变成了酱肉条，更加扎眼了。医生说这是色沉，很快会褪掉。

nbsp;nbsp;nbsp;nbsp;宋鹿拍照片给林也看。

nbsp;nbsp;nbsp;nbsp;林也没回复这条信息，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