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现在吃什么不是最打紧的,你该回去多给她带些换洗衣物。”
窗口的办事民警看着每天雷打不动来送餐的男人,终于还是开口提醒。
“依我看,她这情况,没个三五天恐怕都走不了,我们也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互相理解吧。”
陈东实放下饭盒,拉着童童坐到旁边椅子上,不一会儿,徐丽被两名警察扣押着走了出来。经过两天的禁闭,她依旧容光焕发,除了衣服还是前两天那身,没有换过,看神态,倒是半分也不见泄气。
倒是徐丽反过头来安慰陈东实,“这种地方带孩子来干什么?让她看见我这样,多不好”
陈东实替她打开饭盒,又悉心替她摆好筷子,菜式还冒着热气,盛夏天里,油润发亮,光是看着便使人胃口大增。
“我觉得他们说得对,既然还不知道你要在这儿待多久,那我就先回去给你收拾几身衣服。”
陈东实把那道豆豉火腿推到她面前,“尝尝,我特意做的,你这两天看着好像又瘦了。”
“谢谢哥”徐丽挽起散发,有一搭没一搭品尝着饭菜,神情寡淡。
看着女人安然自若的模样,陈东实心思翻涌,明明来之前思虑了千百遍,真见到人,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东哥有话直说。”女人埋头夹菜,连眼皮都不带抬。
陈东实微微一愣,见状也不再遮掩,轻咳两声,说:“哥想问你个事,从前问过你许多遍,但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
“是肖楠姐的事,对吗?”
徐丽抬起眸子,粼粼波光,转瞬一逝。
“我”男人登时哑然。
“我知道东哥现在对我心怀芥蒂,比不上从前那样信任。”徐丽将夹起的一根菜须放进嘴里,细细咀嚼,“我只说四个字,问心无愧。”
“好,”陈东实讪讪点头,双手搭在膝盖处的牛仔裤上,反复揉搓,“怪我是我不好我不该疑心你。明明问过你许多遍了,还总是问你,徐丽,我这绝对不是不信你我只是”
“别说了。”徐丽放下筷子,定定然看着陈东实的眼睛,“我不想听。”
“好,好那哥不说了,不说了。”
陈东实像是做错事的那个,莫名惭愧起来,看女人吃得差不多了,他赶忙主动结束这场对谈,兀自收拾起饭盒。
“你还想吃什么?下回我再给你做。最近排骨涨价不少,牛羊肉还跟从前一样,便宜得很。对了,我得去你那儿给你捎些衣服,钥匙还是放在老地方是吗?门口的电箱里,还是我问你家保姆要?”
陈东实慌不择言地收拾着残羹剩饭,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在说什么。他甚至连看徐丽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从进来到现在,他都不清楚对方脸上是何表情。
“那你好好休息我下回再来看你。”
陈东实拎着饭盒,作势推门。
“东哥。”
背后一声轻唤,亦如从前那般,温婉平和。
陈东实呆呆地转过身来,看着阴影里的女人,会议室没开灯,她上半身都是黑的,还是看不见她的样子,只听见那暗处隐忍淡漠的声音。
“你的胡子。”女人比划了一下嘴巴,“你忘记刮胡子了。”
“啊?”陈东实跟着摸了摸唇周,一下不好意思起来,“啊哈,出来太赶,忘了。果然还是你心细,现在除了你,没人会关心我这个。”
“因为现在只有我在意东哥。”徐丽倒退一步,整副身子彻底没入黑暗。陈东实欣慰笑笑,拧开门上的把手,屋外一片强光,亮如白昼。
出警察局后的陈东实并没有直接去徐丽家,而是先将童童送了回去。她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在家哄了近两个小时后,陈东实才得以抽身,驱车前往徐丽住处。
其实这些天来,他何尝不知,自己忙碌在大人堆里,对女孩多有疏忽。寻常日子还能放全托找人帮忙照看着,但总归没那么精细。陈东实一边开车,一边想着,待这一头稍微松泛一些,就抽几天时间专门陪童童。她一直吵着要去大雪山,骑小马,陈东实早早应下,却没时间兑现,如此想着,歉疚之情越发深重。
车辆缓缓驶入徐丽所在的联排别墅区内,门庭花草疏于打理,四处凋零。陈东实记得上次来时,苗圃里还是荣光一片,如今好像随这庄园主人的命势一样,飞落直下,了无生机。
陈东实来不及感慨,拿上钥匙直奔二楼。没发现徐丽假孕前,他曾来这儿探望过她几次,徐丽向来待自己不浅,把他当自己人似的,回回邀他来家里吃饭,有时童童也会跟来。家中到现在还放着童童拼到一半的玩具,另外一些,是她留给那个未来孩子的。
只是……现在再看到那些东西,陈东实的心境大不如前。
一个根本就不会存在的孩子,迎接他而筹备的一切,更像是计划里冰冷刻意的一环。男人怏怏然合上婴儿房的门,钻进一旁的主卧,保姆收拾得极好,一切都整整齐齐的,就连睡衣都一丝不乱地叠放在床头,整间屋子像是博物馆般精美。
陈东实打开衣柜,从里头挑挑拣拣拿出几件徐丽常穿的衣物。正埋头收拾着,又看到床头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徐丽爱美,人尽皆知,且“孕中”一样注重保养。嫁给马德文后,她的穿戴档次更上一层楼,日日带妆不说,随身必配首饰珠宝。陈东实正想着要不要带点化妆品给她,目光一沉,鬼使神差般地移到梳妆台底那副半开的抽屉盒上。
他没有多想,上前拉上抽屉,怎知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半推不动。陈东实有些恼,攒了些力往里捅,里头“嘶”地一声,似纸页被撕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