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发出去,马德文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徐丽后知后觉,“让金蝶开不下去,你就多了一个敌人。现在警察到处都在抓你,你也不想抓你的人里,再多出一股马德文的人吧?”
对方止住冷笑,徐丽顺势张嘴问价:“多少钱?”
“什么?”
“这次你要多少?”徐丽懒得同他废话,“三万,五万,十万,还是二十万?”
她死死摁住胸口,尽量避免让对方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被刘成林纠缠多年,她深谙此人脾性,刘成林贪财好赌,万事万恶归根结底不过一个“钱”字,只要给他钱,就能换回太平。
对面沉思两秒,斩钉截铁:“三十万。”
五分钟后,手机钻进一条短信,回拨是空号,短信内容只有一个简短地址,和截止日期。附注里明确写着,要徐丽本人亲自送去,不能报警。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刘成林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
只是,她上哪儿去找这三十万?
上次绑架香玉,那十万赎金还是马德文仗义出手。她本不想跟马德文有过多牵连,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欠了他一个人情。那这次呢?难不成再去麻烦他一次?可这三十万绝非易事,就算马德文愿意帮忙,能在短时间内拿出三十万现金的人,放眼整个乌兰巴托都屈指可数。
徐丽越想越恼,扶着额头在屋里走来走去。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见停的样子。香玉做完饭张罗着开桌,见徐丽面色不大好,也不敢多问。
一顿安静的晚饭,天外雷声轰隆。
城市另一端,陈东实刚收回安全带,正准备关灭车前灯,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定在雨帘中。
他总是如此,行踪不定,一如既往带着温温的笑,仿佛再磅礴的风雨都与他无关。
梁泽今天穿的是一件深驼色风衣,比例修长,像一朵孤立的菌菇。衣服下摆上沾了些许水,湿漉漉的,晕得颜色更深,更加触目。
“吃了吗?”梁泽抬起备好的烟,指了指对面还没打烊的小饭馆。陈东实没吱声,兀自开了车门,一头扎进局促的伞里。
“特么的,就不知道买把大点的伞?”陈东实看着难以落脚的这一亩三分地,不想他淋着,也怕自己淋着,他忍不住笑骂眼前的笨蛋。
梁泽嘻嘻哈回:“这伞怎么了?这本来就是单人伞,谁让你这么壮,最近身上的肉好像更紧实了。”
陈东实憨憨一笑,任梁泽上手象征性捏了一把他的胸。两人不知不觉处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朋友不像朋友,恋人不像恋人,陈东实说不上来什么味儿,总之不排斥。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以后少跟徐丽来往,你还天天往她店里跑。”
屁股刚落座,梁泽开门见山。
陈东实猛地反应过来,“你又跟踪我?”
“是保护。”梁泽翻开菜单,边检索着边翻着嘴皮子,“这种女人,劣迹斑斑,成分复杂,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那你怎么就一定要盯着她不放呢?”陈东实同他抬杠,“上回说怀疑她跟马德文有一腿,这次直接扣个成分复杂的帽子,她或许真的劣迹斑斑,那你呢?你能告我,为啥对她这么穷追猛打的吗?”
“行行行我不同你争。”梁泽主动作罢,“我才说几句,你可是有十句等着我。”
“你不会”陈东实脸色微变,揶揄逐渐转为八卦。
“不会什么?”
“你不会喜欢徐丽吧?!”
梁泽差点喷水。
“一定是,你小子,”陈东实又气又酸,“有未婚妻还不老实,惦记着人家年轻漂亮,看我跟她走得近,你小子馋了?”
“陈东实你再说这种胡话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梁泽拿涮杯子的水唬他,“你脑子天天在想些什么?”
“那你说是不是?”陈东实认真了。
这下梁泽也来了劲,同他玩闹,一对狭长眼瞄来瞟去,如同某些志怪电影里的狐狸书生。
“那你想我是还是想我不是?”
陈东实看着他的眼睛,彷如寒潭无端。和徐丽的美人目不同,梁泽的眼睛,瞳仁硕大,睫毛乌黑,润滋滋的,像是能随时流出水。他莫名想起自己的老母,她也有一双时时刻刻都在流泪的眼睛,失调的泪腺并不阻碍它的美丽,恰似眼前人的双眼,雾气氤氲也阻挡不住落英缤纷的梦幻与遥远。
“要不”陈东实诚实地咽下一口口水,“我们还是点菜吧。”
梁泽方才打住玩笑,收回那寸寸逼人的目光,似逼良为娼的剑喉,倒显得某人像个小鸡崽一般,手足无措起来。
“合着你今天来找我,就为了跟我说这些?”陈东实开始没话找话。他招呼了两瓶酒,看对方没有要早去的意思,酒往往是男人间倾吐心肠的利器。
梁泽拿圆珠笔在菜单上划着菜名,说:“当然不是,你等我先把菜点完。”
两人,六菜一汤,少有的奢侈,陈东实还加了二斤熟牛肉,不忘最后补上个自己最爱的番茄炒蛋。
“你这是没打算给我省钱?”梁泽抽出两支烟,水到渠成似的塞到陈东实嘴里,替他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