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丽。”陈东实伸手扶了扶她肩头,“别说了。”
“所以现在李警官还想再听细节吗?”徐丽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想听什么,我都可以说给你听。那些男人是怎么一件件扒开我的衣服的,又是怎么一个个爬到我身上来的,你想听什么,我一字不漏地奉陪到底。”
李倩被堵得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只管埋头逃出了屋子。看着徐丽这般心灰意冷又拒人千里的模样,陈东实第一次看见她身上所谓的“气性”。
“陈东实呢?陈东实在哪里?!狗日的陈东实,给我滚出来!”
没等众人缓过气,屋外传来一阵女人的喧嚷。
是肖楠的声音。
陈东实赶忙来开门探,见她就此顶着个大肚,手上还拎着一包东西,步履艰难地朝会面室走来。
“你怎么来了?”男人微有诧异。
肖楠将东西放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挤过一列桌椅,拧到两人跟前。
“你跟我说你出去买酱油,结果买到警察局这儿了?”
肖楠白了旁边人一眼,没等陈东实解释,又长枪短炮地说:“要不是我打电话问梁警官,我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一摊子事。你当自己是谁?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怎么这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要你上赶着为别人的事操心?你与其操心外面的女人,不如好好操心怎么把你女儿送进本地幼儿园!”
“你这话说得真是”陈东实看在她怀身大肚、即将临盆的份上,努力压制住怒火,不想与她争吵。他苦口婆心地解释:“我说了千百回,她不是什么外面的女人,她是我认的妹妹。妹妹出了事,难道我做哥哥还能置之不理吗?”
“行了你别跟我在这儿装大尾巴狼!”肖楠大手一仰,转头瞥向徐丽,“你呢,也是个真能忍的。都遇到这种事了,还憋着不肯报警。我听人梁警官说,最后还是别人报的警,怎么,怕这种事别人知道了,脸上不光彩?”
肖楠言语虽火辣,可句句戳在褃节上。徐丽和陈东实在她面前就像两个挨骂的孩子。
“我告诉你,没什么好光彩不光彩的,该千刀万剐的是那群畜生王八蛋!那群王八羔子要是逮到我手上,你看我不扒了他们的皮!”
肖楠气拔山兮地痛骂了一通,骂着骂着不知道怎么的,把自己给骂笑了。她看着陈东实也在偷着抹嘴,反嘴气汹汹道:“你笑个屁你笑,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你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害臊。”
陈东实忙打住笑意,站直身子,“是是是,您说的是。”
“来搭把手,”肖楠屈身去够那包东西,陈东实替她拿了过来,见里头装着一盅老鸡汤,还配了两个家常小菜和白米饭。
“我想着,这着急忙慌的,你们肯定也没吃东西。而且遇上这种事,多少是要补的,警察局的食堂能有什么好饭菜?于是舀了点汤带过来,不过就带了一个鸡腿,另一个我可是要留给童童的。”
说着已经打开饭盒,帮徐丽盛好饭菜,端到她面前。
“楠姐”徐丽才止住的眼泪再度涌上心间,“谢谢谢你”
话没说完她便起身,作势就要给肖楠下跪。
“你这又是闹哪出?!”肖楠徒然一惊,赶紧跟陈东实一起把人扶了起来,“我只是给你带个饭,你就要给我跪下,怕不是要让我下不来台,回头老陈又要说我冷血无情,不给你留面子呢。”
“我啥时候这样说你了?”陈东实又气又笑地扶住两位,果然,肖楠还是那个肖楠,跟从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再凶,心却是一样温软良善,也难怪两人能做三年假夫妻,几乎从来没有急过眼。
肖楠看着徐丽憔悴的面容,揪心冲冲道:“都是女人,遇到这摊子烂事,自然是糟心吧啦的。我看这几天,你干脆搬到我们家住算了,也算有个陪伴。不过就是门对门,抱床被子的事,我想老陈应该也没啥意见,童童她巴不得有这么漂亮的阿姨跟她多玩一会儿呢。”
徐丽捧着热气腾腾的鸡汤,眼泪如断线的玻璃珠子般,滴答滴答落入汤碗。她原以为,陈东实已给足她人世间的美好,却不知,他的前妻也如此心善,温馨体贴到挑不出错。两厢对比,更显自己鳞伤遍体、丑态毕露,活像个地下阴沟里的老鼠,遇见光时,只想抱头逃窜。
“快吃吧,多吃点。你要喜欢吃,等回去我再给你焖上一大锅,全紧着你一个人吃,想吃多少吃多少。”肖楠理了理她微翘起的头发,“吃饱了,好好养伤,有我们在,你不用怕他们再来找你。”
“你看,我就说你楠姐是个好人。”陈东实跟着竖起大拇指,“我当初可真算是没看错人。”
“滚远点你。”肖楠笑骂着捅了他一胳膊肘,又道:“过几天我就回哈尔滨了,马上到预产期了,走之前,我想给你们做餐饭,回头把大家都叫上,梁警官,曹队,李警官,还有你,你也来吃,好不好?”
徐丽紧握住肖楠递来的温软手掌,心也如海绵般,碰撞出出波浪状柔婉的跌宕。陈东实满是欣慰地看着眼前两个女人,再看窗外,不知梁泽也站在廊上,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冲自己憨笑。
第047章Chapter47
冰雪消融时,徐丽也在沉疴旧痛中醒来。
窗外枯干抽出几枝早春新芽,这是她搬到陈东实家的第六天。在过去将近一周的时间里,她都被肖楠、陈东实等人细心呵护着。从未享受过如此优待的徐丽不知何以言谢,索性在肖楠即将回国的前夕,主动请缨下厨,一个人烧完了一大桌子的菜。
香玉和陈东实帮她打下手,肖楠好生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阳台外有人赶趟放烟花,许是同为华人的老相识,在异国的春夜,点燃一束迎新的火焰。
“过小年咯——!”
陈东实咧嘴扒拉着蒜苗上的胎皮,眼窝底一笑起来,漾起满当当的褶。他已许久不曾有过这样人间小团圆的夜晚,在李威龙走后,他似乎在一点点捡起过去那个破碎的自己。
徐丽搅拌着熬到一半的南瓜汤,长长的木勺刺破汤面,她放在嘴边,哈了好几口气,回过头对香玉说,“还是甜。”
“甜好,甜些好。”陈东实接过话茬,将清理完的蒜苗放进池子里淘洗,“人这辈子,总不好一直苦,就是要吃些甜,才知道什么叫做苦中作乐。”
话刚说完,门铃“叮咚”一声响起。陈东实赶忙放下手头上的事,搓着围裙冲客厅喊:“哎你别动,让我去!”
肖楠打住缓缓抬起的大肚,坐回到沙发上,目光一顺,正好落到玄关处那双一瘸一拐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