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予怀昨日回府后,才听易鸣说起在檀清寺山脚遇到卫临风的事。想到自己睡得昏天黑地,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祝予怀颇觉汗颜,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第一面实在失礼。
毕竟是卫听澜的兄长,他总要来拜谒一下,今晨便随德音一起来了。
好在卫临风待他很和气,看出他怕冷,还命人多加了两个炭盆。
祝予怀本还有些拘谨,但室内太过温暖舒适,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卫临风问什么他就答什么,聊得倒也顺畅。
简单谈过几句后,卫临风心里的一杆秤就偏了。
不得不说,他弟弟看人的眼光不错。祝予怀不止相貌好,性格也好,一言一行都谦和有礼,交谈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与他一对比,卫临风感觉自己的弟弟皮得就像只在山林里荡秋千的猴。
卫临风态度愈发温和:“阿澜顽劣,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祝予怀忙道:“不麻烦,长史大人言重了。倒是我体弱多病,让濯青费了不少心。”
他把卫听澜教自己习武和骑马的事讲了讲,又说起芝兰台武试时的一箭之恩。说到后面,他自己也不禁感叹:“濯青性情耿介,古道热肠,能得知己若此,是我三生有幸。”
卫临风没想到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在祝予怀的描述中,他那个打小就爱上房揭瓦的弟弟竟然十分稳重可靠。
卫临风觉得有趣:“若非知道郎君说的是阿澜,我都快疑心自己有两个弟弟了。”
祝予怀忍俊不禁道:“长史大人……”
“这就生分了。”卫临风摆了摆手,“既然你们互引知己,你又与阿澜同辈,往后就和他一样,唤我大哥吧。”
祝予怀一愣,下意识地顺着说:“啊……那,大、大哥。”
卫听澜端着点心匆匆跨入正厅,抬脚时刚好听见这一声“大哥”,差点被门槛绊倒。
卫临风和祝予怀都听见了动静,朝门口看来。
卫听澜稳住托盘,惊慌地往两人脸上来回瞟,试图确定刚刚他们聊了什么。
祝予怀莫名有点脸热,微微垂了头。
本来没觉得那句“大哥”有什么不妥,但卫听澜一出现,他才后知后觉地别扭起来。
总感觉像成了一家人似的。
卫临风清了下嗓,用眼神示意傻愣着的弟弟快点进来,一边向祝予怀解释:“阿澜他……昨夜看书看到太晚,起得迟了些。”
看书当然是不可能看书的,卫临风单纯是替赖床的弟弟描补两句,免得他在心上人面前崩了形象。
卫听澜挪步进来,提心吊胆地往两人中间放下托盘:“咳……大哥,九隅兄,你们吃点心吗?”
祝予怀看起来更赧然了,接过他递来的碟子道了声谢,然后闷头吃了起来。
卫听澜也坐了下来,看他小口小口地咬着糕点,顺手给他添了茶,一边问:“好吃吗?”
祝予怀咀嚼的腮帮子一顿,微红着脸点了下头。
“那午膳也留下来吃吧。”卫听澜直接顺杆往上爬,神采奕奕道,“我把上次用的弓改了改,一会儿我带你去箭场玩。”
卫临风在旁边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
他总觉得自己弟弟此刻的模样,就像是野狗见了肉骨头,正在欢快地摇尾巴。
*
冬日昼短,时间也过得飞快。
澧京的除夕仍和往年一样热闹,唯一的不同在于,宫中传出消息,今年除夕夜宴,赴宴的官员可以带上家中女眷。
女眷们的坐席被安排在后宫,与妃嫔们一道行宴。
这是一个特别的信号,朝中官员们私下议论,大约是圣上有意要为东宫相看太子妃了。
卫听澜对此也略有耳闻,但这种事到底与他没什么关系。他脑子里只惦记着等除夕夜宴散后,要去祝府喝一盏花椒酒——让他耿耿于怀了一整年的花椒酒。
去年除夕夜他不小心醉懵了,在祝予怀的卧房里酣睡一夜,没能好好守岁。今年他提前和祝予怀打了赌,非要陪他守到天明不可。
卫临风看出他躁动的心思,在进宫的路上对他道:“宫宴有我在,不用你扛酒。你想去陪祝郎君,宴席过半时就可以提前走。”
卫听澜顿时雀跃:“谢谢大哥!”
卫临风看他高兴的模样,忍不住想拍他的头:“过完年就十七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