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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宴前（第1页）

卫府的旧宅离这不远。午饭过后，卫夫人便同贾敏，黛玉两人一并坐马车去旧院，路上又絮絮讲过京中诸多事情，不得一一表述完。

林黛玉听得贾敏同卫夫人攀谈有点走神，因故望过车外，见午后的阳光斜照在青石巷口，照亮马车碾过露水未干的石板路。等到停下来时，林黛玉靠着母亲的肩侧，嗅到车帘外飘来的夏日棉香。就见贾敏掀起杏色车帘一角，拉着她的手说要下了。

这处旧宅的布局和卫家基本相似。步过同是青石雕琢的影壁后，卫夫人叫着婆子一间间地开门给贾敏同黛玉打探，自已在一旁殷勤地介绍：“我们走的时候已经把宅子整个打扫过一遍，但还留着一些搬不动又不必搬的老家具，只当是个添头，并未算在房契里面，你们若是不喜欢，可以换了。”

这说的主要是东书房里由整块白玉理石凿成的云纹松雕桌案和西厢房里整个嵌在房体里面的楠木纱橱。贾敏看过这些大件摆设后，抚摸着书案，只笑说：“我见这书案是多好的家具，何必用换？更不用说上面带着些许润色的松雕真是让人一见就感到喜欢。”

“你不嫌弃就好。”卫夫人笑道。她从书房侧出，领着贾敏和黛玉再看过东房：“这书房和东房是连在一起的，先前曾是我夫君最喜欢休憩的地方。若是林御史未来要来，可以住入此处，又或者留给林公子也不错。”

贾敏听闻，细看东房布局，只在脑中勾勒出分区，再一一摆上各色文玩并书画后，确实深感不错，便是赞叹：“这房间确实是好。可惜瑾儿入宫了，不好走动。不然他指定喜欢——玉儿喜欢吗？”

林黛玉点点头：“很喜欢。”她喜欢这种颇具有书香气质的起居室，未免多看了几眼，才依依不舍地同卫夫人绕过后院，见对方细述那三石一渠并着各色海棠同杨木的景观，和贾敏商量着，问贾敏是否想换一换后院的景设，例如栽一栽竹子。

贾敏对这方面倒是不多要求，笑说她在江南已是把各色竹子看的太多了，换一换眼也是好的，更何况卫家的院景已是做的相当细致，在她看来，竟是哪处动了都有失和谐。

卫夫人听着，嘴角忍不住翘起，又是和贾敏寒暄了几句。两人仿佛相见恨晚，竟是舍不得分别。直到卫夫人看着贾敏遣王，高两位婆子带车去贾府搬过些必要的大件被褥，在宅子里铺开，又在本身就相当整洁的房中缀过几色瓷瓶并字画后，才正式把地契同银票换过，依依不舍地辞别贾敏，黛玉两人。

贾敏送卫夫人行至门口。等把对方送了，叫丫鬟关过房门，才同在堂里闲看书卷以消遣等人的林黛玉开话。

“这就是我们未来的新家和新邻居了。”见林黛玉抬头，贾敏坐过对方身边的另一张正塌，笑着问，“玉儿觉得怎么样？”

林黛玉没有立刻吭声，她看着面前亲切的贾敏，还有这处端得京中三品文臣风骨，神似江南故宅的住处，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又免不了被梦中人痴痴缠住，半晌后回神，慢吞吞地说：“好极了。”

她听贾敏絮絮叨叨道：“卫家近日似有宴会，不方便亲近。但我还未出闺时，也曾在京中有些故交，更不论你父亲叫我有几家同科故友当是去见过一面——玉儿要是不累，等明天我再带你去见见别的大臣之女可好？”

尽管很想答应。但理智控制林黛玉拽了拽贾敏的衣角，她小声说：“我怕不行…”

“为什么？”

“……”

林黛玉沉默了。她该怎么告诉贾敏“你女儿在京中‘很不检点’地出大名了，自长公主一宴后，全京城的贵女都知道贾府里暂住了一位神仙妃子，六家亲王府连赶着上贾府送过八封帖子都称病没请出来，现在如果去参加任何宴会，都相当于把诸家王妃太妃的脸都打了”呢？

她想过这一大串令人纠结的话，长叹一口气，对着贾敏迷茫的眼神，总算知道幸福的苦恼是什么感觉。斟酌再三，只开口叹说：“娘，让我和您一个人多待待好吗？”我真的很想您。

“这么大的姑娘还撒娇。”贾敏一听笑了。

她见林黛玉眨眨眼，俏皮说：“我还没出闺呢，当然有资格同母亲撒娇。”

两人在正堂磕着瓜子，叫婆子暂是从附近的酒楼定过一桌晚宴，等丫鬟们把主卧收拾好后，两人浅用过几筷子的晚点，便解了外衣，同靠在一张床边闲谈。

“我先前接过王府的信，听得你们兄妹两个在京中的事情。”贾敏说到林怀谨时，停顿了一下，“你哥哥留住东宫这件事情，我和你父亲讨论过，但最后我们的意见还是尊重你们自己的选择——该走什么样的路，为父母的只能帮得了一时，到底决定不了一世。”

“但是我还是介意他同我说的那些伤心话。”林黛玉小声说。

她见贾敏笑了一声，对方抚摸过自己柔顺的长发，温和地开口：“他从小就这个样子，有时候怪气人的——玉儿还记得娘怎么和你评价瑾儿的吗？”

“居明堂以瞰八荒，析微芒而窥世宇，步步行冰，则思深必少寿；持素心而涉浊流，明尘焰而抱孤光，处处留念，则情真必多伤。”林黛玉答过，见着贾敏的微笑缄默，半晌后才小声开口：“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我却是不愿意让他少寿多伤。”

“他有他的命，这是强求不了的。”贾敏轻轻拍着怀里的林黛玉，柔声刨析，“从情上理上，当下的局面都不允许他单做个普通人。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看他自己也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