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边来,我的孩子。”女皇冲她招手,“我来为你解开封印。”
黎望舒沉默地向前两步,来到女皇面前。
女皇的琥珀色瞳孔与她如出一辙,看起来清透又淡漠。无数根细小的精神触丝从女皇身后延伸出来,缓慢地钻进了她的精神海,整个房间都被精神触丝绽放出的蓝光充盈。
女皇的动作非常轻柔,精神海中的封印缓缓被触丝撬动,又在女皇精神力的作用下一点点消融殆尽。过往记忆随着庞大的精神力一起回到了她的身体中,将她的身体冲刷得焕然一新,整个过程自然而然,没有一丝不适感,甚至还有几分舒适,她的灵魂像被包裹在柔软的羊水中一样,无边无际地飘荡,这感觉令她昏沉、恍惚、留恋着不愿醒来。
她下意识将自己的精神力扩散出去,无形精神力水波似的扫过星舰里里外外的结构,仿佛进入了第三人称似的,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一览无余——无论是门外面无表情站岗的铁甲骑士,还是对面房间里相对无言、气氛冷凝的塞拉斯与郁仪两人,抑或是正在电梯中向身边骑士抱怨不停的尤法……一切细节尽在她掌握之中。
她终于明白了塞拉斯掌握自己行踪的方法。在半空中俯瞰一切的感觉如同神明,令她着迷,她忍不住将精神力扩向更远的地方,直到触碰到星舰外围那层属于女皇冰冷的、充满锐意的精神力,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黎望舒不由自主地趔趄两步,女皇及时伸手扶住了她,牵着她坐在手边的椅子上,温和地对她说:“欢迎回来。有段时间不见了,我的孩子。”
“……母亲大人。”黎望舒艰难地整理脑中记忆,脱口而出,“抱歉,我……”
“比起道歉,我更想听听这颗星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女皇略有些严厉地打断了她,“你遇到了危险?怪不得没有回应我的呼唤,居然连记忆封印都没能解开,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黎望舒下意识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女皇也不催促她,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
在脑中梳理完自己的记忆,黎望舒隐约明白前世的自己为什么会自裁了。
他们的族群是神明与强大海怪的后代,继承了神的血脉。一开始,族群中有些人选择与同族产下后代,以保持血脉的纯洁,也有些人追求自由的爱情,宁愿让神明的血脉变得稀薄也要与外族结合。
经过几代传承后,两种派系间逐渐泾渭分明——血脉浓郁的直系外形接近神明,在精神力上的天赋极高,某些血脉纯净的个体甚至能够继承一部分来自神的能力;血脉稀薄的旁系们则生得奇形怪状,能力低下,理智也稀薄,被本能支配,鲜少有能够媲美海怪先祖的个体出现。
先代女皇察觉了这种现象后,严令禁止残余的直系血脉与外族通婚,对王族的管束尤为严格。在这位女皇的努力下,王族保下了最为纯净的血脉与最为强大的力量,她们这一家系的统治一直延续到了现任女皇这一代。
黎望舒的远距离折跃能够跨越遥远的星海,经常被用于作战,因此广为人知,但除她以外大多数王族的能力都是保密的,尤其是女皇的能力,对大部分族人来说都是秘密,连身为王储的她也只知道一个大概——
女皇的能力能够逆转时间,回到过去改变历史,是名副其实的神力。通过这种能力,她成功规避了数次政变。
或许是在与女皇的交涉中得到了不符合期望的结果,或许是感到手中的罪孽太过深重,前世的她认为只有自己的命才有足够的分量让女皇发动能力改变一切,于是毫不犹豫地对自己挥刀……事实上,她的确猜中了女皇的想法。
这样的计划太过冒险,也太过任性,相当于将自己的命交到了女皇手中,一步踏错,她就会真的就此殒命。但如果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走上去,去赌一个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黎望舒沉默良久,抬眸问道:“您使用了能力?郁仪……那个人类,您将他送回了过去?”
“是的,但我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女皇颔首,“逆转时空,这是能够比肩神力的强大能力,但我终究不是神明,无法自由自在地操控时间。我的能力虽然能够改变历史,但只有真正回到过去的人才能够保留记忆,连我自己都不会察觉到能力的发动。为了提醒自己,将指定的人送回过去之前,我会在他们的脑海中刻下特殊的精神印记。”
缓了一口气,她接着说:“那时,我在星舰上感应到行进方向上多出了一道陌生的印记,意识到能力再次发动了。我不会为了小事动用能力,真正重要的只有整个族群的存亡与你们两姐妹的性命,那时尤法在我身边,有可能出事的只有你。”
“所以您才会提前降临……”黎望舒双眉紧锁。
“没错。”女皇表情淡然,“我不能失去你——尤法的性格不适合接替我的位置,你是我重要的女儿,更是我唯一的王储,我绝不会将王位拱手让给其他家系的人。”
黎望舒思索片刻,依然有一件事想不通:“但我不明白,母亲大人,您为什么不亲自回到过去,而是选择信任一个底细不明的人类?”
按照女皇万事亲力亲为的性格,如果想要扭转一切,应该会亲自回到过去,或是取消计划,或是换一个人担任指挥官……她不明白女皇为什么会选中郁仪。
郁仪重生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回到过去的,他一路凭着本能行动,误打误撞地斩杀了青皮怪物,又稀里糊涂地跟着她来到这里。虽然最后结果不错,但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了,如果前世的她知道被送回过去改变一切的人选不是女皇本人,甚至也不是她自己,而是对一切一无所知的郁仪,她手中的刀绝不会挥得如此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