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儿慌忙去拉双妹的手,询问情况,双妹摇头道:“这个城里的房子很奇怪,全都用木梯连着,上面有阁楼,下面有地道,往来勾连、四通八达,我们想要侦察,却根本无从下手。师叔站到那个最高的余木楼上去观察,才发现城内有几十个人一直在不停地移动,看样子,是有人在指挥着他们与我们捉迷藏。”
林儿点头道:“我猜也是这样。阿兄说,很多将军想请成公兴出山,可却连他的面也见不着。要说,将军的手下多,奇人异士也多,而这汝南不过弹丸之城,怎么却在这一个小城找一个人而不可得呢,想必就是这城中特别的结构所决定的。看起来,我们还是得先破解殷神棍为我们设计的这个数字的谜题。只有解开了,才能见到他。阿兄,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刚一说完,檀羽便拉住了她的手,让她看向陈庆之。
林儿依言看过去,见陈庆之仍在三少主的手上不停地写,便奇怪地用眼神询问檀羽。
檀羽小声道:“我在仔细观察他写的东西,其中是各种复杂的算术。如果我猜的没错,子云一定是想到了什么,我们且等他写完。”
于是,诸人的眼神都看向了三少主怀中的陈庆之。
陈庆之将头倚在三少主怀中,时而书写,时而皱眉细想,时而又抬头向三少主傻傻地笑笑。
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在忘我地思考殷绍设置的谜题,大家也就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毕竟,他在兵阵上的天赋早为大家熟知,是所有人中最有可能解出谜题的人。
三少主也就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抚摸着他的头发,眼神中饱含着无尽的温柔。
自从与刘英媚的一番纠葛后,三少主已经完全懂得了怀里这个男人,她终于将自己全部的身心都交给了他。
这份爱已经变得如此简单而纯粹,没有任何的波澜,就像她现在看他的眼神一样。
也不知等了多久,陈庆之突然一声惊呼:“原来这样简单!我怎么这么笨啊!”诸人听他这样一说,便知他已经解开了谜团,无不兴奋地期待。
檀羽代表诸人去询问谜题的答案。陈庆之这才眉飞色舞地解释道:“这是一个方程术。”
“方程术?”檀羽一脸的诧异。
陈庆之却微微一笑,“《九章算术》中的方程术,是在中心写下一个数,代表天元,然后从中心向外扩展,写下不同的数字,分别代表一次幂、二次幂。东南西北不同的方位,则代表不同的‘物不知数’。在这个城里,中央的余木楼就是天元,城门下代表一次幂,护城河外代表二次幂,依此类推。刚才北城门护城河外是数字九、南城门护城河外是数字四、余木楼下是数字一,把这几个数字写成一个方程,这就正是一个日月运转的轨道啊!”
檀羽听他这般解释,立即明白过来,不住地点头道:“我以前听何承天何西席与我解释过日躔月离,他根据其祖辈多年的观测,认为日月运行是不均匀的,不能以一个正圆来对待,这也是他造《元嘉历》的主要依据。这个城中看上去是用河图结构来设计,但由于考虑了日月运行的不均匀性,所以各方数字一直在变化,这才组成了一个方程术。果然,听子云你这样一说,一切都合理了!那么你觉得殷神棍应该在什么地方呢?”
陈庆之略想了想,便即说道:“以浑天说的视角,日月五星俱在天地之间,日月运行虽不均匀,然而‘天’与‘地’却有固定位置。如果放在这城中来看,‘地’便应处在南北中轴线上。我们甫一到时,殷绍是按河图中地数的顺序在引导我们,如果不出意外,他这是想暗示我们,他正处于‘地’这个点上。天为阳地为阴,他应该就在阴面上等我们吧。”
檀羽听他分析完,心中略一计算,便知他说的‘地’应该处在城中的什么位置。
于是一声呼唤:“我们走吧,见殷神棍去。”就当先拉着林儿、寻阳,重又走进南城门,来到南大街上一座普通民房的外面。
这里,就是他按陈庆之的提示,计算出的所在。
檀羽在门外站定,向内朗声一声呼唤:“神棍兄,这么多老友来访,你不把茶水糕点准备好迎接我们,却让我们在外面喝冷风,可不厚道哦?”
刚一说完,就听见那民房中传来一阵大笑,伴随而来的是一番人声:“哈哈哈,阿羽又长进了嘛,这么难的题都能解开。木兰阿姊、二郎、小熙,小弟奉师命考验阿羽,劳你们在外面受冷,小弟在此先赔不是了。”
说这话的人,语调虽成熟了,但儿时的语气却丝毫没变,他就是殷绍!
(注:本回书中的方程术,部分运用了宋以后的天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