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天道扯这一次疯,降下灭世死劫,也不过尔尔。
“以前认他做挚交,没承想我能同他有如此深厚的缘分,竟还能有一世相教相守护,为师为父。”
话已至此,司江度自然听得出是在说谢逢野。
而月舟能开口就点出这个,便是说明了这过往数载荒唐,该瞒住的不该瞒住的,他都了解了个大概。
司江度只觉得再也压不住心头那些泛滥成灾的苦涩,喉头被万种情绪冲刷,酸苦不已。
“你都知道了。”
“该不该知道的,都进脑子里了。”
月舟向来自傲一身破天神力,又骄自己生了一副天羡地慕的好模样,平时嘴里何时有过自谦?
不论是龙神成意和司江度决定舍了自己保住玉兰和月舟,还是张玉庄如何阴诈狡猾谋划多年。
到头来总归还是让他知道了,曾经抛弃他的最爱他,曾经曾依靠的却痛恨他。
说什么神仙快活,不过都是算计二字。
司江度于哄劝方面向来是个笨嘴拙舌的,再加上同月舟这许多岁月不见,更是无处练习。他手诀未散,即便心头滚过万千念头,也能凝力对抗天道死劫。
可这位轰烈出世的魔头,纵有涛天本领,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片刻。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说:“你该先打我一顿,或者杀我几刀。”
月舟笑了。
可是玉质掩面冰凉,很快就散去这些许真情。
他沉吟片刻,抬起手来,招出一团金红灵光在指尖把玩,指若玉琢,无声地昭告着它的主人曾有多么惊艳,司江度痴痴地看着,不去想、懒得去想接下来月舟会做些什么。
“你以为我会幻把灵剑出来伤你一回以了往间仇怨吗?”月舟定定地看着司江度,眼中依旧带笑,但绝无半分暧昧。
司江度被说破心事,只能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说不了别的什么话。
“我想过若是让我寻到了你,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皮,晾干之后挂于墙上做玩物,闲来无事,便当做靶子扔飞刀玩。”月舟风轻云淡地说着自己的“复仇”大计,语间垂眸,翻掌结阵,轻轻往头顶那巨大黑刺推去,金色灵光立时破空而上,同司江度那路墨色灵光并行而去,同抗天道。
灵光刺目,江度眼中忽放惊喜,对比之下,月舟眸色悲凉,他平淡地接着说:“抽了你的骨头,细细磨成骰子,用来做下酒助兴的玩意,可惜我总也找不见你,所以只好动手做了几个娃娃,心情不好的时候拿来扎针玩,聊作诅咒。”
此类剥皮抽筋之语,对于一个掌境一方的神君来说实在幼稚了些,也无足轻重了些。
司江度同月舟相守数年,最是熟悉他的性情,偏偏此刻因着故人重逢,喜悦和内疚冲毁了他一干算计,竟再也分不出神思去细想话里面有什么意味。
干脆依着话说:“你只能恶毒成这样吗?”
月舟垂目道:“嗯,只能这样。”
江度闻言侧目瞧去,月舟却偏了头去看别处。
可他也只瞧了一眼,就目光复杂地说:“别再让我心软了。”
第114章受果
月舟目光停留之处。
在至纯凤凰之力催生的法障后面,有一身玄袍于漫天黑风中岿然不动,正遥遥仰首而望。
谢逢野隔着这刹骨留梦幻境,只觉心绪五味杂陈。
又听月舟语带笑意打趣道:“你们倒真是有算计,有骨气。”
司江度立即明白说的是之前他同龙神成意私下定了死契,瞬时变成了哑巴。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为了我的命,为了我活下去。”月舟笑意清淡,缓缓变化手上捏诀的姿势,指势如乘风而摇,灵光却越发汹涌。
谈笑间,已将天道那浓黑墨刺劈开了数条裂缝。
“我要是再怪罪于你,那便是我这只凤凰不知好歹了。”月舟叹着气,有几缕风轻曳着他脸侧垂发。
司江度哑了声:“你该怪我。”
“这世间的情意或浓或深,众生沉溺于其中难得解脱,爱与爱之间,缘与缘的线实在太难说清,有的人愿意相伴厮守,有的更是同生共死,可万物总该有个可以测量的度,再深的情意都有个底。”月舟顿了顿,看向司江度,眸光轻柔。
他说:“司江度,在你离开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幸这万千年时光太过漫长,也让我磨出了个答案。”
此刻的月舟语气平淡,气质超然脱俗,俨然凝了一身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