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开始喋喋不休地争论究竟是谁来动手。
他们互相推诿,每只虫都有足够多的理由。
兰登不知道,在他陷入到半昏迷状态,却脑袋清醒地听着这些虫讨论要怎么割他的翅膀,从哪里下刀更快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最终,他们推选了一名螳螂族雌虫。
“你来,你知道隐翅的弱点在哪里。别让他醒来,动作要快准狠。”
然后是虫族军靴在地上的移动声。
那个人磨磨蹭蹭,刀和钢枪和舱壁发出了刺耳的碰撞。
然后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
“快点……机甲要降落了。这一份功劳不能给别人抢去。”有虫催促,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而沙哑。
“动手吧。”有虫随即附和。
“啊————”
被注射了过量镇定剂的雌虫发出了濒死的一声叫喊,兰登后退了一步,扣住了舱壁。
随着他睁开眼,兰登看清了这一切。
十数只雌虫挤在一堆,手里拿着各色的激光枪。
离霍尔斯最近的那只雌虫刀尖血淋淋的,看到霍尔斯撑着身体站起来,他下意识地将刀尖往上一提:
大□□翅被剜了下来,刀口歪向了一边。
他们所有虫都没有想到,霍尔斯竟然在绝境之中再次爬了起来,半虫化的身体虽然只余下一片残缺的羽翅,但那浴血的模样却仿若杀神归来。
他眸子都被血丝染成了血红色,随即,那吓坏的雌虫士兵咬着牙喊道:“快快、发射喷雾!”
他们都带上了防毒面具,而按键按下之后,四周涌出白色的雾气,他的眼球瞬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翳。
他又伤又盲,恐惧和愤怒交织成了黑色的暗网,让他的精神力变得格外暴躁。
那掉落在地上还带着温度的透明的膜翅和主体进行了最后的链接,散发出令所有虫炫目的光芒。
——这是无差别的攻击。
耳边传来刺耳的滴滴声,机甲舱警报疯狂地闪烁,精神力的风刃如同刀片一样擦过他的耳畔,狠狠刺入除他之外所有在场虫的身体内。
在这刺耳的噪音和炫目的红光中,来追捕他的虫都陷入到了永恒的沉眠。
机甲继续朝着特定的路线飘,一个浅紫色的星球越来越近,开始进入它的视野。
而在即将穿透大气层时,机甲出现了一阵炫目的白光。
白光逐渐扩散,随即轰然解体——
一个如蚕茧般单薄的维生舱落入了自由星轨。
……
兰登睁开眼,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所浸透。
他握住了霍尔斯的手。
他的手是冰冰凉凉的,仿佛从这冻得僵直的手掌中,可以将他当时的恐惧毫无保留地传送到兰登的身体里,让他对当时的情绪感同身受。
这不是一场梳理。
兰登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束手无策地看着他们对一个本就无辜的虫实施刑罚。
他捏了捏霍尔斯的手掌,想要用自己的体温让他僵硬的指尖变得柔软起来。
“可怜的霍尔斯,你运气太差了……”
兰登叹了口气。
他们不可能在没有法庭审判结果的情况下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处决一名少将,但是却会因为个别虫虫心的贪婪,对权力的渴求,而割下一只雌虫的翅膀。
如果再快一步,不被追兵拦截;如果那群追兵之中,没有那样心思恶毒的虫……或许,他就可以少受一些罪,更快地恢复,用实力去证明自己的清白。
霍尔斯从那可怕的精神图景中脱离出来后,他的唇色又惨白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