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佑吹胡子瞪眼道:“谁敢说我家烟花的不是,老夫第一个上门去喷他一脸唾沫星子!还真当老夫没火气了?”
冷烟花清浅一笑:“就知道伯父疼我,烟花愿做顾家儿媳,无怨无悔。”
顾佑一叹:“我家这傻小子,也不知撞上了什么运道,才得你这样的佳人垂青,只可惜,他终究是没那福分……”说着怜爱又嫌弃地瞥了眼墓碑:“听见了吧?你小子就在下边偷着乐吧!”
冷烟花终究是脸薄,腮帮一红,细声道:“伯父又在笑话我们……”
顾佑一扫阴霾,洒然笑道:“好了好了,老夫也该下山去了,就不碍着你们了。”
冷烟花:“小翠,替我送相国大人下山,回头在山脚驿站等我便是。”
小翠点头称是,放下祭祀用品,扶着老人一路下山去了。
秋意浓,离人心上秋意浓,素衣女子,孑然而立,诉说悲伤,娓娓道来……
隔壁家王嫂,前些日子生了个大胖小子,为夫家续了香火,她婆婆抱着孙儿呀,笑开了脸,整整抱了一宿,第二天一早便跑城南玉皇庙里烧香还愿去了,还特意添了一两银子的香油钱,逢人便说,这庙里的香火灵验。
街尾卖文房四宝的季大叔家的小儿子出息了,今年考上了进士,一家子其乐融融,你从前便看好他家小子,是个读书种子,呵,还真让你给说中了,只可惜呀,他家大姑娘至今云英未嫁,急得他家到处找人牵桥搭线呢。
趣香居的主厨文师傅今年便要退下来了,往后由他的两个徒弟掌勺,我呀,总觉得他两个徒弟本领没学到家,那道白玉带子,终究差了点火候,不过如今我一年也难得光顾一两回,一个人去,没个意思。
常来找咱们诉苦的那个李进,去年刚提拔了校尉,终于跟村里那刘姑娘走到一块儿了,其实呀,刘姑娘早对他有意,他脸皮若是再厚那么一点点,这事儿早成了。
院子里的那株山茶花又开了,只是你不在,也没人替我摘上一朵,别在鬓间,嗯,都怪你,就顾着自己睡。
我把这马尾辫子留得好长,你瞧瞧,我这模样好看不?
谅你也不敢说难看,哼~其实我几次都想剪了,行军长途跋涉,难得梳洗,麻烦得紧,可想着从前你没事总爱捋我这马尾辫子,便舍不得剪去了。
小翠与村中的谭秀才像是看对眼了,谭秀才为人相貌看着是个周正的,学问也不差,再过两年,若小翠愿意,我便找人说媒,由咱们家出份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你说可好?
军中那些个参将胆子愈发大了,居然敢开盘口赌我啥时候再嫁人,我扔下五百两赌自己不改嫁,他们全都傻了眼,那表情,我差点没当场笑出来。
最近夜里总睡不踏实,辗转反侧,难熬,大抵是想你了吧……唔,不说了,姑娘家说这事儿,怪羞人的。
今年边关太平,并无战事,我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希望只是我多疑吧,唉,你如今乐得清闲,我肩上这重担,却是卸不下来了……
你呀,一辈子都惦记着东吴的国计民生,别担心,这东吴的百姓,我替你守着,你总该信得过我手上这杆【鬼哭】吧?
姐姐今天看我来了,带来了我最爱吃的蜜桃,也带来了太子的口信,呵,你猜他说什么来着?
他想娶我,咱们东吴的这位太子殿下呀,兴许自以为当年把差事办得足够漂亮,也足够隐秘吧?
他没想到一向守规矩的我,会独身持枪北上,也没想到我会在那伙马匪中搜出了那封没来得及焚毁的密函。
我挑落那块御赐金匾,旁人只道我冷烟花怨天家命你出使北燕,失了分寸,但陛下想来是明白的,太子行事,能瞒过他去?
袭击使团,多半是陛下的旨意,他要一个开战的借口,趁乱杀你,则是太子的私心。
你终究……是被我害的……
我没告知父亲,也没告知伯父,我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好累,好累……我到底是冷家的女儿,我……什么也不能做,连替你报仇,都不能……。
冷家世代忠良,断然不能在我冷烟花手上就反了……
烟花……不负东吴,便只能负你……便只能负了夫君……
你说过,成亲后,要带我去领略大漠风光,去游历华岭竹海,去黄山之巅赏日出,去东海之滨看日落,去尝尽天下百味,去探究人间珍奇,你还说过,会和我生几个孩子,满屋子乱跑,看着便喜庆。
你怎么一个人说走就走了呀……
你怎么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呀……
你能不能活过来,再唤我一声烟花……
我想你想得……好苦……好苦……
朦胧中,坟前女子,似乎回想起多年前,她与他定情的那天,那一天,烟花三月下扬州,他的眼眸,容不下风光秀丽的瘦西湖,只容得下她,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她。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冷韶华一路魂不守舍回到太子府中,换过衣裳,便从柜中取出一瓶陈酿,盘腿而坐,自斟自饮,冷韶华出身将门,虽不曾习武,可自小受家风熏陶,酒量却是不差。
一便装男子推门而入,皱眉不悦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又身为太子妃,大白天喝酒买醉,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