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老子早就不想干啦!要不是王兵的教育,我已经……”正说到这儿,有人敲门打断了我的话。
原来是思思进来收病历夹,她依旧是往常一样的穿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合体的制服穿得服服贴贴,唯独眼睛在刻意回避我的注视。
她低着头,飞快地拿起桌上的几本病历,抱在怀里转身就走,不留神脚下被椅子腿绊了一下,差点跌倒。
“哎呀!”她身子晃了晃,痛苦地绉紧了眉头,脚趾被碰得钻心地疼。
“思思,我帮你拿!”洪良殷勤地跑过去,伸出手接思思怀抱的东西。
“不要不要,”思思慌乱地后退一步,她瞥了一眼刚站起身的我,“我自己拿就好了……”说完,她迈着碎步抢出房门。
“咦?”洪良莫名其妙地望着思思的背影,大惑不解地问我,“她这是怎么啦,平常不是这个样子嘛!”
我避开洪良询问的目光,心烦意乱地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去去去,我怎么知道她的事情,不要乱打听!”
洪良瞠目结舌地瞪着我,愣了半晌,怏怏地走出办公室。
值班的一整天,彭思思总是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想找个时机和她单独说几句话,可是去了护士办公室,里面都有其他人在,直到傍晚,工友送来了晚餐的盒饭,我才有机会和她一同坐在办公桌旁。
“你躲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我小心地揭开盒盖,偷偷地抬眼瞅她。
“瞎说,谁、谁躲你啦……”她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回头向外张望——走廊上,护士辛洁正在帮工友分病号饭。
“前天晚上是我不好,不应该在那种地方……”我的声音卡在嗓子里,含混不清。
思思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她一面用筷子来回拨拉着饭盒里的米粒,一面留神谛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回应,我只得讷讷地住了口,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扒饭。
忽然,思思轻声地说了一句:“傻乎乎的……”她看了看我,又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快速地忽闪着,“我又没怪你什么。”
看着她的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我终于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我……我就怕你不高兴,这二天后悔死了……”我的心砰砰乱跳,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后悔什么?”思思看着我面红耳赤的模样,她咬紧下唇,拚命忍住笑。
“……后悔当时没真的亲你……”我壮着胆子说下去,一脑门的汗。
咚!思思在桌子下面暗地里踢我一脚:“还不死心……”
我刚要说话,辛洁哼着歌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好呀!我忙得要命,你们倒在这里偷吃!”
她一面在水池边洗手,一面快活地嚷着,“思思姐,给我留一点吧,别让”黄豆“吃光了,哈哈哈!”
思思望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馋猫!”黄豆“想吃都吃不到……”说完,她的眉梢往上一挑。
饭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下,两只耳朵却在不停搜巡房外的声音。
辛洁和思思的脚步声来了又去了,更多的是病人家属进进出出的动静。
笃笃笃!门上有人叩击,我跳过去一把拉开房门,门外站着一个中年汉子。
“黄医生,我……”他谦恭地哈了哈腰,“我是716床的儿子,前天程主任叫我来手术签字的……”
“716床?”我按住心跳,思索了一下,“哦!知道了,要换人工股骨头的……等等,我去拿病历夹……”
来到护士站,思思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辛洁在里间配药室里忙活,我走到思思身后,在病历架前蹲下。
“干啥?”她小声问,眼睛盯着里间的辛洁。
“病历,716床的病人后天手术……”我用手扶着病历夹,佯装寻找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我用耳语的声音问,“今晚还回去么?”
“你要干什么……”她顿了顿,把声音放得低低的,“我……我十点半以前一定要走……”
“到时候你打传呼,我给你开门。”我丢下一句,挟着要找的病历,快步走开。
送走病人家属,时针已指向九点半,我焦燥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最后,我踱到门边,轻轻地拉开一道门缝,眼睛悄悄地凑上前去,望向斜对面的护士办公室。
思思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面朝着我的方向,辛洁坐在她对面,正在指手划脚地讲述什么有趣的故事,思思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但她的视线不时溜向墙上的挂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