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无语,默然地点点头:“别说你刚来上海,有些人在上海住一辈子都有几个真心知己,我老爸就是。”
她幽幽地笑了:“那你呢?有几个知己?”
“几个?”我想了想,摇摇头,“恐怕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她惊讶地睁大双眼。
“曾经有过的,”我叹了口气,低下头看着地面,“而且是能和我生死与共,可惜……”
她不再多问,和我一起拉住扶手站着,两人随着车厢的晃动摇摇摆摆。
……
在上海博物馆转了一上午出来,站在街头,中午的太阳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晓春坚持要把博物馆的门票钱还我,两个人在人民广场边推推拉拉好一阵子,得旁边的行人侧目而视,最后我还是收下了。
沿着南京路走了几步,看见“张小泉”刀剪店,我心里一动,拉着庄晓春走进去。
以前徐晶时常抱怨家里的菜刀不好使,“切菜太钝,切手指太快”,打算结的时候好好地买一套,她说要“张小泉”的,我说“王大福”的好,最终依据党指挥枪”的原则,我俩一致赞同“领导的指示一句顶一万句”。可是直到徐离去,菜刀也没有买。
“哇!这么多!”庄晓春望着四周陈列的各种厨刀惊叹不已,“大大小小的有用吗?”
“有,有用,你看这一把,”我比比划划,“又窄又长的适合割牛肉,那把一些的切猪肉,”我继续胡乱指点着,“喏,这是切精肉的,这是切肥肉的,一对刀嘛,左边那把切鸡的左翅,右边的切右翅。”
“对对,”庄晓春也来了兴致,对着一排尖刀如数家珍,“这些是水果刀,苹果皮的,削生梨皮的,削西瓜皮的,削香蕉皮的,削葡萄皮的……”
她从左到右一路数下去,逗得趴在柜台上的两个店员笑不可仰,我赶紧拦住她的嘴,生怕她说出什么“鸡蛋皮、鸭蛋皮”之类的。
“先生小姐,要买菜刀是伐?”
其中一个年长的店员走了过来,笑呵呵地打呼,“我们是百年老店咧,质量绝对放心,啊,看中了什么样子的?”
我取过一把厚重的方头菜刀在手里掂着,庄晓春也要了一把不锈钢的颠来倒地看。
“哎……对啦,碳钢的切生肉,不锈钢的切熟食,生熟分开,这样比较卫。”营业员在一旁敲边鼓。
“嗯?”庄晓春听出味道有点不对,“不是不是,”她急急地摆手,“我跟不是一齐用的。”
“啊?不是一起的啊?”营业员一怔,随即大窘,“哎哟,对不起,对不,我搞错了……嘿嘿嘿……”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
当我俩走出店外,庄晓春终于“噗嗤!”
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上海的营业真可爱!哈哈哈!那么大年纪还会脸红!哈哈……哈!”
她一路大笑着朝前走,我拎着塑料袋跟在后面,望着她穿着牛仔衣裙的背影,光着白白的两截小,依稀眼熟,彷佛徐晶长发飘扬地走在秋日的街头。
“走啊,愣着干啥?”庄晓春笑着回头招呼,我紧跑几步赶上去,和她并排着。
“看我买刀你也买?”我问。
“是啊,原来我和一个朋友合租,她搬了连菜刀也拿走了,害得我只好用剪瞎凑合,前两天我又找着一个新伙伴,两人轮流做饭缺一把菜刀,正好今天赶你也买,我就想起来了,呵呵……”她说得很快,蹦蹦跳跳地跟上我的步伐,哎,这『张小泉』到底行不行啊?名牌?”
“名牌。”我边走边点头。
“老牌子?”
“嗯,老极了,跟你们的『王麻子』差不多吧。”
“你听说过王麻子?你怎么会知道的?”她惊讶地问。
“以前他住我们家街坊。”我信口雌黄。
“嘿!你可真能吹!人家早死五万年了,和你住街坊?哼哼!”
在城隍庙外面吃小笼馒头的时候,庄晓春还在数落我吹牛,我哭笑不得地制她:“别说啦,你这么念叨王麻子,不怕他老人家今晚上去敲你的门?”
她一缩脖子,鼓起眼睛瞪着我:“迷信!亏你还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医生!怕?我就不怕!”说完,骨碌着眼睛,狐疑地看看四周的空气。
“你当然不怕啦,鬼见了你这么艳光四射的美女,早就酥了半边身子,还有气害你?”
“真的呀?”她装模作样地又惊又喜,“怪不得你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